第721章 根基所在（1/2）
他话锋一转，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然，老爷，治国如同烹小鲜，不可不察其火候。小渔村成功，有其特殊性，一则有陆先生这等不世出之才亲自坐镇指引，二则其规模尚小，易于管理。若骤然放开全国之限制，恐有两大隐患。”
“其一，如老爷所忧，若天下百姓见工商之利倍于农耕，势必蜂拥而至，良田荒芜，根基动摇，绝非危言耸听。
其二，民间设厂，若无有效监管，奸商横行，盘剥工匠，兼并土地，恐生新的豪强，与民争利，反伤百姓。且各地情况千差万别，未必都能如小渔村般找到合适路径，若一窝蜂而上，恐酿成乱局。”
朱元璋听得连连点头，这正是他最深层的顾虑。
刘伯温最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故，依臣之见，陆先生之策，方向或许是对的，但步子绝不能迈得太大。或可……先行试点。即在朝廷选定的几个州县，仿照小渔村模式，允许民间在一定范围内兴办工坊商号。
朝廷派员监督引导，观察其成效与弊端，积累经验。若试点成功，再逐步推广；若出现问题，也可及时纠正，不致动摇国本。此乃老成持重之法。”
“试点……”
朱元璋喃喃自语，眼中光芒闪动。刘伯温这个“试点”的想法，无疑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既没有完全拒绝陆羽那充满诱惑力的蓝图，又最大限度地控制了风险，符合他谨慎的性子。
“好！伯温此言甚合咱意！就按你说的办！”
第二天，朱元璋便将他和刘伯温商议后的决定告诉了陆羽。
“陆羽啊，你昨天让咱看的，咱回去想了一夜，又和伯温仔细商议过了。”
朱元璋看着陆羽，语气缓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那一套，在小渔村是成功了，咱也看到了好处。但大明太大，情况太复杂，咱不能拿江山社稷去冒险。”
他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陆羽的反应，继续说道。
“所以，咱决定，采纳伯温的建议，先进行试点。咱会下旨，在南北直隶、浙江、湖广等地，先挑选几个基础不错的州县。
允许当地百姓仿效小渔村，在官府监督下，兴办一些工坊商号。看看效果如何，若果真利大于弊，再谈推广不迟。你觉得如何？”
陆羽听完，眉头微微蹙起。他理解朱元璋和刘伯温的谨慎，但这“试点”的范围和速度，与他期望的相去甚远。
他摇了摇头，直言不讳地说道。
“陛下，试点之法，固然稳妥。但您可知道，我大明疆域万里，百姓亿万，区区几个州县的试点。
如同在茫茫大海上投入几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有限，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惠及大多数百姓，也无法真正扭转我大明底层民生艰难的现状。杯水车薪，难解饥渴啊！”
朱元璋见陆羽竟然直接否定了自己的方案，脸上那刚刚缓和的神色顿时又沉了下来，一丝不悦爬上了眉梢。
他身为太上皇，亲自来福建找到你，又亲眼去看了你的成果，如今更是做出了让步，同意试点，你陆羽居然还嫌不够？这在他看来，多少有些不知进退了。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陆羽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朱元璋情绪的变化。他知道，此刻不能再强硬顶撞。
改革的道路漫长，能争取到“试点”已经是打破了零的突破，是一个重要的开端。若因贪功冒进而导致朱元璋收回成命，那才是前功尽弃。
他立刻调整策略，脸上露出一丝从善如流的笑容，话锋也随之转变。
“当然，陛下与刘先生思虑周全，老成谋国。是臣有些心急了。试点，确实是眼下最稳妥、最可行的第一步。臣方才思虑不周，还请陛下恕罪。”
见到陆羽态度转变，朱元璋脸上的不悦这才缓缓消散，哼了一声。
“你知道就好。
那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下。”
陆羽趁热打铁，提出了自己的具体行动计划。
“陛下，既然决定试点，臣恳请陛下允准，在您返回洛阳后，臣便动身，前往这些试点州县走访。臣将根据各地不同的物产、资源和民情，因地制宜，帮助当地百姓筹划、建立适合他们的‘民办厂子’。
或是利用山林资源的木材加工、造纸，或是利用湖塘的纺织、印染，或是利用矿产的小型冶炼……目标是争取在每个行省，都能扶持起一两个规模较大、能带动一方百姓的龙头工坊，作为示范。”
这个提议务实而具体，朱元璋听了颇为满意，这正符合他“试点”的初衷。他点头道。
“嗯，你这个想法很好！咱准了！需要什么支持，需要咱给地方官下什么旨意，你尽管提！咱给你这个钦差之权！”
然而，出乎朱元璋意料的是，陆羽却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大力支持”。
“陛下，您的好意，臣心领了。”
陆羽郑重地说道。
“但臣此行，不想打着钦差的名号，也不想依赖朝廷的旨意和拨款。”
他解释道。
“臣想要验证的，正是不依靠朝廷强力推动，民间自身能否孕育出这样的活力。若靠着钦差身份和地方官的逢迎，所见所闻必然失真，也无法真正锻炼出百姓自身的能力。
臣希望，是以一个‘顾问’或者‘技术指导’的身份前往，与当地有想法、有能力的乡绅或百姓合作，凭借可行的方案和技术的优势，吸引他们自愿投资、参与。如此成功，才更有说服力，才更能证明此路可行。”
朱元璋看着陆羽那坚定而清澈的眼神，心中最后一点因为被拒绝支持而产生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欣赏。
这小子，不仅有奇思妙想，有实干之才，更有一种近乎固执的纯粹——他想要的，是一个不依赖皇权恩赐、自发成长的民间生态。
“好！好一个不靠官府！有志气！”
朱元璋抚掌，眼中带着激赏。
“那咱就拭目以待，看看你这条‘纯民间’的路，能走得多宽，多远！”
陆羽见朱元璋彻底理解并支持了自己的想法，心中也安定下来。他深知这位太上皇年事已高。
加上之前为国事操劳，身体并非铁打，此番南下又经历了大喜大悲和旅途劳顿，实在不宜在外久留。他便再次恳切地劝谏道。
“陛下能理解臣的苦心，臣感激不尽。如今福建之事已了，臣之下落也已明确，陛下心中大石可算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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