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重生祁同伟之重拾初心 > 第22章 数字游戏

第22章 数字游戏(2/2)

目录

小林在报告末尾写道:\"最大的形式主义,是把群众当傻子。\"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水洇出个小点儿,像滴没掉下来的眼泪。他想起蹲守时看见的那片麦田,雪地里露出的麦茬稀稀拉拉,远不如报表上的数字稠密,田埂上的枯草被风吹得贴在地上,像群低头认错的人,看着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祁同伟看到这句话时,正在吃午饭。搪瓷碗里的面条冒着热气,卧着的荷包蛋黄微微颤动,筷子一戳就能流出来。他用红笔在谱\",\"红烧排骨\" 四个字被戳得变了形,像被啃过一口。\"这话得让所有人都瞅瞅,尤其是那些总觉得自己比群众聪明的。\" 他把报告递给秘书,筷子上的辣酱滴在 \"傻子\" 二字上,像点了个红痣,鲜艳刺眼,格外醒目。

省厅走廊的公告栏里,这句话被放大打印,贴在 \"工作动态\" 的上方。打印纸边缘裁得不齐,像用手撕的,毛边在风里轻轻晃,像只扇动的翅膀。红笔加粗的字迹在日光灯下泛着光,每个笔画都像根小鞭子,抽得人心里发紧。路过的办事员有的驻足,眉头皱成个疙瘩,嘴里啧啧有声;有的匆匆瞥一眼,脚步加快,鞋底带起的风把纸页吹得哗哗响,像谁在低声议论,又怕被别人听见。

老周去仓库领文件夹时,看见科长在黑板前转悠,手里捏着块半湿的抹布,布纹里卡着点粉笔灰,擦起黑板总留下白印子。农民们新添的 \"棉花亩产四百一十\" 旁边,有人用白粉笔补了行 \"扣除虫灾损失三十斤\",字迹娟秀,像个姑娘写的,横画收笔时带着个小小的翘,看着挺俏皮。科长的手指在数字上蹭了蹭,抹布上的水把粉笔字晕成淡蓝色,像蒙了层薄雾,他突然抬手,用指尖在 \"三十斤\"

小林的摄像机还在包里没倒带,里面存着科长改报表的画面 —— 镜头拉近时,能看见他嘴角的痣在动,每改一个数字,那颗痣就跳一下;还有农民们在黑板上写字的场景,张老汉的手在发抖,粉笔头差点掉地上,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接住,引得大家一阵笑。他打算把这些刻成光盘,不存档,就放在抽屉里,和父亲寄来的新麦样品放在一起,麦粒的清香能冲淡些报表的油墨味,闻着心里舒坦。后巷的雪化了,露出黑黢黢的地面,面包车辙印里积着水,映着发改委的窗户,窗玻璃上的冰花早已化尽,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科长正把一摞旧报表往纸篓里塞,动作挺用力,像是在扔啥脏东西。

黑板上的字越积越多,有人用粉笔圈出最高产的地块,旁边画了面小红旗,旗角飘得老高,像在使劲往上蹿;有人在最低产的数字挺显眼。风吹过走廊时,粉笔灰像细雪似的飘,落在科长的肩膀上,他抖了抖,却没拍掉,那些白灰粘在深色制服上,像落了层霜,看着有点沧桑。

祁同伟的车路过发改委时,特意放慢速度。车窗降下条缝,带着麦香的风灌进来,拂在脸上有点痒,像谁的手在轻轻挠。他看见黑板前围着群人,有说有笑,手里的农具还没来得及放下,锄头把上的雪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每个人的笑脸。某农民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枝丫戳在泥里,画出个歪歪扭扭的粮仓,周围的人都在笑,笑声混着风里的麦香,飘得老远,把车喇叭声都盖了过去,听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小林把望远镜收进包里,镜筒上的冰化成水,在帆布上洇出个深色的印子,像块没洗干净的胎记,看着有点碍眼。老周正跟收废品的老汉讨价还价,想把那些改过的报表论斤卖掉:\"纸浆能糊鞋盒,总比骗人强,糊鞋盒还能盛双布鞋,这些纸除了骗上面,啥用没有,留着占地方。\" 老汉的秤砣晃了晃,秤杆翘得老高,像根不服输的脊梁,秤绳勒得他满手红痕,看着挺费劲。

走廊里的公告栏又换了新内容,小林写的那句话被移到最上面,红笔的颜色更亮了,像是刚描过,看着更清楚。有人在灿灿的,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张老汉的白胡子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看着挺精神。

科长办公室的报表换了新的,牛皮纸封面印着 \"真实产能统计\",字是宋体加粗的,看着挺正规。数字旁边多了行小字:\"数据由各村核实后上报,附农户签字清单\"。铅笔放在桌角,笔尖套着红色的笔帽,像支没点燃的蜡烛,笔杆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修正液,泛着白,像块小补丁。窗外的麻雀又飞回来了,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瞅了瞅报表,突然叫了两声,像是在说好,声音脆生生的,惊飞了旁边电线上的几只,叽叽喳喳的像在聊天。

小林的父亲打来电话,说家里的麦子种上了,今年换了新品种,穗子比往年大,颗粒也饱满:\"不用改数字,也能多打粮。你叔家的播种机前两天坏了,俺们几家合伙帮着种的,地头的墒情好得很,保准是个好收成。\" 电话那头的风声很大,夹杂着拖拉机的突突声,还有婶子在远处喊吃饭的嗓门,透着股热闹劲儿。小林看着窗外的柳树抽出嫩芽,嫩黄的芽苞裹着层绒毛,像刚出生的小鸡,突然觉得,那些被改过的数字,终究抵不过地里长出的庄稼实在,就像纸糊的花,永远结不出果实,看着再好看也没用。

督查组的面包车开出后巷时,车轮碾过化雪的地面,溅起的泥水打在车身上,把 \"防汛指挥\" 四个字洗得亮了些,露出边没沿,是他老家的秧歌调:\"高粱红来玉米黄,实实在在才打粮,弄虚作假不顶用,群众眼睛亮堂堂。\" 小林靠在椅背上,手里的报告被风掀起页角,露出那句红笔加粗的话,在风里轻轻颤动,像片不肯落地的叶子,执着地望着远方的田野,那里正孕育着新的希望。

黑板上的粉笔字渐渐被新的覆盖,旧的字迹在潮湿的空气里变得模糊,却没人去擦。就像那些被篡改过的数字,纵然能被修正液盖住,终究会在某个角落留下痕迹,提醒着人们:土地不会说谎,撒下什么种子,就长什么苗,施多少肥,就结多少果,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群众更不会,谁把他们当亲人,谁把他们当傻子,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亮堂着呢,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省厅的走廊里人来人往,每个人经过公告栏时,脚步都会慢半拍。那句话像面镜子,照得人心里发慌,又让人觉得踏实 —— 慌的是自己是否也做过糊弄事,踏实的是总算有人把实话说了出来。风从走廊尽头吹来,掀起公告栏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农民们还在笑着,手里的粉笔举得高高的,像在书写着什么比数字更重要的东西。而这,就足够了。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