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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支书的台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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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支书蹲在门槛上抽烟,烟锅在青石板上磕了磕,弹出的火星落在张寡妇的脚印里,瞬间就灭了。他看着张寡妇的背影,她怀里的玉米金灿灿的,颗粒饱满,比台账上任何 "丰收喜报" 都要实在。他摸出兜里的空白烟纸,卷了根烟,突然发现自己不用再记什么了 —— 以前总担心忘了谁家的事,现在不用记在本上,也能装在心里。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脸上的皱纹,像笔记本上那些被岁月磨深的字迹,每一道都藏着实实在在的日子,藏着村里人的喜怒哀乐。

监测点的牌子渐渐蒙上了点灰尘,却没人去擦,像给它披了件薄纱。有回放学,张寡妇的儿子举着根冰棍路过,冰棍纸是花花绿绿的,他踮脚够着牌子上的 "监" 字,用冰棍棍把上面的灰刮掉,冰水滴在 "点" 字的最后一点上,像颗透明的泪,慢慢渗进木头里。老支书看着这一幕,蹲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吧嗒吧嗒抽着烟,想起这孩子上次发高烧,脸蛋烧得通红,他背着去卫生院,路上摔了跤,孩子的退烧药掉进泥里,包装纸都泡烂了,他心疼得直拍大腿,而那天的 "应急处置台账" 上,他还写着 "一切平稳",字迹工整得像打印的。

小吴每次来村里,都会先看看监测点的牌子,然后去老支书家坐坐。老支书的炕桌上总摆着盘炒花生,是张寡妇送来的,花生壳上还带着点泥土,说 "给小吴同志下酒"。两人不说台账,就说谁家的鸡下蛋了,是红皮还是白皮;谁家的孩子该上学了,书包准备好了没;谁家的房该修了,椽子有没有朽坏。这些话都没被记在任何本子上,却像种子一样落在地里,长出绿油油的苗,透着勃勃生机。

有天暴雨,电闪雷鸣的,小吴担心张寡妇家的房又漏雨,半夜开车往村里赶,车灯劈开漆黑的雨幕,路上的积水溅起半米高。车灯照见村委会门口,老支书正披着雨衣往监测点牌子上贴东西,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淌,像挂了道水帘。走近了才看清是张纸条:"张寡妇家房已修,不漏雨。" 字迹被雨水打得发晕,却比任何 "房屋修缮验收单" 都让人踏实。老支书看见他,咧开嘴笑,露出只剩三颗牙的牙床:"怕你担心,写个字给你看,省得你瞎琢磨。"

日子一天天过,那 23 个台账被小吴锁在镇政府的储藏室,落了层灰,像给它们盖了层毯子。有次打扫卫生,小李拿着扫帚清扫,想把它们当废纸卖了,说 "占地方",被小吴拦住了:"留着吧,看看以前多荒唐,也好给后人提个醒。" 现在村里的干部们不用天天填表了,有时间帮张寡妇掰玉米,玉米叶子划得胳膊上一道道红痕也不吭声;帮王老五挑水,水桶晃悠悠的,洒了一路水也不嫌累;帮李婶接孙子放学,牵着孩子的小手慢慢走,听孩子叽叽喳喳说学校的事。这些事,都没被写进任何台账,却清清楚楚地发生在每个日子里,被每个人记在心里,比任何文字都要牢固,都要温暖。

秋分时,村里请了戏班子,搭台就在监测点牌子旁边,木板搭的台子不太稳,人走上去晃晃悠悠的。唱的是《七品芝麻官》,演员的唱腔字正腔圆,台下的老支书看得直乐,巴掌拍得比谁都响,满是老茧的巴掌拍在一起,发出闷闷的声。张寡妇的儿子坐在他腿上,手里拿着个小风车,指着戏里的官说:"爷爷,他跟小吴叔叔一样,都帮老百姓办事。" 老支书没说话,只是往孩子嘴里塞了颗糖,水果糖的甜味在孩子嘴里散开,糖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比台账上的烫金字好看多了,也暖多了。

戏散了,人走了,地上满是瓜子壳和糖纸,监测点的牌子在月光下静静立着,像个站岗的哨兵。风吹过,牌子晃了晃,发出轻微的 "吱呀" 声,像在跟地上的影子说话。老支书和小吴并肩往回走,踩着满地的瓜子壳和糖纸,脚步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咯吱咯吱" 的。"你说这牌子能立多久?" 老支书问,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小吴说:"只要咱不搞形式主义,它就能一直立着,比啥都结实。" 老支书笑了,咳嗽了两声,痰盂就在旁边,他吐了口痰说:"不是牌子立着,是咱心里的那点实在劲儿得立着,那才是顶要紧的。"

回到老支书家,小吴发现炕桌上多了样东西 —— 老支书的笔记本,旁边还放着个粗瓷碗,碗里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他翻开第 38 页,上面写着:"小吴同志帮村里安了太阳能,电费省了一半,晚上灯亮得能看书了。" 字迹旁边画了个太阳,是用红铅笔涂的,颜色不均匀,边缘还涂出了框,像个害羞的红脸膛。小吴合上笔记本,感觉心里暖暖的,比喝了老支书泡的酒还暖和,那股暖意从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笔记本上投下格子状的影子,像给它镀了层银。远处的田埂上,有人吆喝着赶牛,牛叫声 "哞哞" 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泥土的腥气和青草的味道,比任何台账上的数字都要鲜活,都要实在。小吴知道,以后可能还会有新的台账,但只要老支书这样的人在,只要监测点这样的牌子在,只要心里的实在劲儿在,那些真正该被记住的事,就永远不会被忘记,那些该被解决的问题,也永远不会被耽误,会像田里的庄稼一样,按时按点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第二天一早,张寡妇来叫老支书去她家吃饺子,手里端着个白瓷盘,饺子冒着热气,她的蓝布头巾上还沾着点面粉。看见桌上的笔记本,伸手想翻,又缩了回去,手上的面粉差点蹭到上面,说 "别弄脏了,这可是宝贝"。老支书把笔记本往她面前推了推:"看呗,上面写着你家的好事呢,有啥脏不脏的。" 张寡妇不识字,就看着上面的图画笑,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脸上,皱纹里的笑意像盛满了金子,比任何台账上的 "群众满意度" 都要真实,都要动人,都要暖人心窝。

老支书的笔记本后来传给了张寡妇的儿子,那时孩子已经上了初中,个子蹿高了不少,会写字了,字写得比老支书工整。他在第 39 页写下:"今天帮李奶奶提水,她夸我是好孩子,还塞给我块糖。" 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像极了当年老支书写下 "张寡妇家的房漏了,周三修" 时的模样,都带着股实实在在的真诚。监测点的牌子还立在村委会门口,风吹日晒,红漆褪了色,露出底下的木头纹路,却依然稳稳地站着,像个沉默的哨兵,守护着那些不用被记录,却永远被放在心上的承诺,守护着村里的安宁和温暖。

村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台账也换了一本又一本,封面越来越精致,纸张越来越光滑,可老支书的笔记本和监测点的牌子,却成了村里的念想,像两颗定盘星。人们路过牌子时,总会下意识地看看,仿佛那上面能映出自己的心事,能看到日子的奔头。而那本磨破边的笔记本,被新支书锁在抽屉里,钥匙上依然挂着那个玉米结,只是颜色更深了,像块沉淀了岁月的琥珀,里面裹着的,是无数个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和那些为了这些日子默默付出的人,裹着满满的温情和实在。

小吴后来调到了省里,临走前回了趟村,特意去看了看监测点的牌子,又去老支书家坐了坐,两人喝着茶,聊了大半天。老支书把笔记本送给了他,用红布包着,说 "带着吧,看看实在的东西,别在省里待久了,忘了底下的老百姓"。他把笔记本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每次看到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和泛黄的票据,就想起江州市社区服务中心的火堆,想起青川县的档案墙,想起那些被解决的问题和被温暖的人心,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知道,不管在什么岗位上,最重要的台账,永远记在老百姓的心里,写在实实在在的行动里,这比任何华丽的报表都要珍贵,都要有力量,都能让人心里踏实。

风吹过乡镇的街道,带着远处田野的气息,有麦香,有泥土香,监测点的牌子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 "吱呀吱呀" 的声,像是在诉说着一个简单而深刻的道理:真正的工作,从来都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做在脚下的土地上,暖在老百姓的心坎里,像阳光雨露一样,润物无声。那些被遗忘的台账,终将被遗忘,变成尘埃;而那些被记住的温暖,却会像种子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长出一片又一片希望的田野,结出饱满的果实,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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