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舟师整备宣讨诏 三杰同征震辽东(1/2)
登州港的晨雾还未散尽,薄如轻纱般缭绕在海面之上,仿佛天地初开时未曾洗净的梦境。远处礁石隐现,浪花拍岸,发出低沉而有节奏的轰鸣。就在这朦胧之中,百余艘战舰如钢铁巨兽般列阵排开,静默地伏卧于波涛之间,宛如蛰伏待发的龙鳞甲兵。
黑色的船帆尚未升起,但每一块木板、每一根缆绳都已绷紧,蓄势待发。甲板上,唐军将士身披明光铠,肩甲铿然作响,手中的横刀与长矛在破晓微光中泛着冷冽寒芒。他们肃立如松,目光笔直望向前方旗舰——“破浪号”,那是此番东征水师的灵魂所在。
刘仁轨立于船头,紫袍金带衬得他威仪凛然。他年逾五旬,鬓角微霜,双目却依旧炯炯有神。这几日他奉旨整顿登州水师,昼夜不息,亲自查验战船龙骨是否坚实、火油罐是否密封、粮草器械是否齐备。百余艘战舰,近两万水军,皆在他的调度下井然有序。然而此刻,他眉头微蹙,心中总觉少了些什么。
是锐气?还是杀意?
他知道,一支军队能否克敌制胜,不仅在于装备精良、粮草充足,更在于那股从心底燃起的战意。可连日操练虽严,士卒们眼神中却仍带着一丝犹豫与不安——毕竟,这是一场跨海远征,对手不止百济、高句丽,更有倭国水师虎视眈眈于东海之外。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踏在甲板上的节奏不疾不徐,却仿佛能压住风浪的喧嚣。
刘仁轨转身,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定方兄,你可算来了!”
来者正是苏定方,字烈,左屯卫将军,今升神丘道行军大总管。他刚从长安千里驰骋而来,风尘仆仆,衣袍上还沾着北方黄土的气息,却丝毫不显疲惫。玄色战袍绣着猛虎纹样,随步伐微微晃动,似有咆哮之势;腰间佩剑“青冥”未出鞘,然其锋芒已令四周将士心头一凛。
“仁轨兄辛苦。”苏定方声音低沉有力,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即抬眼望向浩渺大海,“这登州水师,经你一手整顿,果然气象一新。战舰列阵如林,士卒甲胄鲜明,器械完备,进退有度。只是……”他顿了顿,语气转凝重,“此次东征,非比寻常。不仅要破百济、高句丽之水军,更要提防倭人自南洋驰援。海上作战,变幻莫测,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之危。”
刘仁轨点头,目光也变得深远起来:“你说得不错。倭人虽远居海岛,然其水师近年屡犯我沿海,劫掠商旅,焚毁渔村。若非朝廷顾念怀柔之道,早该派大军扫荡其巢穴。如今他们竟敢勾结盖苏文,截断天朝贡路,实乃自取灭亡!”
两人并肩而立,迎着海风,遥望东方云雾深处——那里,便是辽东半岛的方向。数千里外,战火正炽,新罗王城告急,百姓流离失所。而高句丽权臣盖苏文弑君篡权,吞并诸部,竟公然宣称“朝鲜之地,当由我主之”,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刘仁轨轻叹一声:“高句丽的莫离支盖苏文,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杀了龙流王,吞并辽东诸部,还勾结百济、倭人,截断我天朝贡路。若不是陛下仁慈,只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此番当举倾国之兵,踏平平壤!”
苏定方眼中闪过一道厉光,如同利刃划破晨雾:“盖苏文父子狼子野心,早有反意。他以为联合百济、倭人,就能抗衡我大唐天威,殊不知在我大唐将士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对了,陆路兵马可已出发?”
“早已启程三日。”刘仁轨道,“薛仁贵贤弟以左领军卫中郎将之职,率三万骑兵自辽西出兵,直逼高句丽新城。此人可是卫国公李靖的关门弟子,又是英国公李绩和你的小师弟,一身本领不在你我之下。有他在前方牵制敌军主力,我们水师才能安心渡海,直捣熊津江口。”
提到李靖之名,二人皆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如今已年近八旬,退居长安府邸,闭门谢客,不问军政。可天下谁不知,大唐半数将领皆出自其门下或受其指点?此番东征,虽由李绩为陆路总帅,坐镇幽州调度全局,苏定方统领南路救新罗,刘仁轨统舟师破倭,但这三位核心统帅,无一不是深受李靖兵法熏陶之人。
苏定方低声感慨:“出发前我去拜见卫公,老人家精神尚好,虽步履迟缓,言语却字字如金。他特意嘱咐我,高句丽安市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盖苏文长子泉男生必在此重兵布防。让我切勿强攻,宜绕道建安城,先断其粮道,使其腹背受敌。”
他又顿了顿,神情郑重:“卫公还说,薛仁贵勇冠三军,冲锋陷阵无人能挡,但年轻气盛,最怕诱敌深入之计。特命我传信于他,务必‘稳扎稳打,不可冒进’。有卫公在幕后运筹帷幄,哪怕千山万水,亦如掌上观纹。此番东征,胜算又多三分。”
刘仁轨微笑颔首:“卫公一生用兵如神,奇正相生,虚实莫测。当年破突厥、定吐谷浑,皆是以少胜多,化险为夷。如今虽不在前线,却仍以智谋护佑我大唐江山。对了,朝中诸位老将也都已点齐兵马,随时准备驰援。”
说着,他掰着手指数来:“李道宗将军率一万府兵驻守营州,防备契丹、奚人趁机作乱;薛万均、薛万彻兄弟领两万步兵,从莱州出发,作为我水师后援;柴绍将军虽年迈体衰,却主动请缨,率千余精锐骑兵巡视沿海防线;还有平阳公主之女柴令武,亦随父出征,披甲执戟,巾帼不让须眉……”
话音未落,一名校尉匆匆走来,抱拳禀报:“启禀二位大帅,各舰校尉以上将领均已到齐,请入舱议事。”
苏定方与刘仁轨对视一眼,齐声道:“传令,召集众将至‘破浪号’大帐!”
不多时,数十名将领齐聚旗舰船舱。舱内灯火通明,墙上挂着东海舆图,标注着航线、岛屿、敌情据点。众将甲胄整齐,神色肃穆,或按刀而立,或垂手恭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与期待。
苏定方缓步走到中央帅案前,刘仁轨立于侧旁。他环视众人,声音低沉却极具穿透力:“今日召诸位前来,有一件大事要宣告——陛下已有讨夷诏书下达,现当众宣读。尔等需铭记圣谕,奋勇杀敌,不负天朝厚望!”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明黄色卷轴,双手展开,以浑厚嗓音朗声宣读:
> “制曰:盖闻有秦人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属,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黄帝合符釜山,以天道伐不臣,南至五岭,北至朔漠,西临流沙,东望大海,秦开帝政,以燕地而服万邦。夫倭与三韩者,东北夷也,今结高句丽之贼,非有重译献稚之心,常怀居夷畔命之念。竞欲猖獗擅命于朝鲜,妄行浮舟大海,枉决天朝贡路,切为可欺。故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
>
> 先汉武以朝鲜地不征平之,本为王土,然自晋以降,天下丧乱,诸贼种乘侵皇土,西有突厥,吐谷浑之流,东有倭、韩、高句丽之辈,故皇考高祖皇帝,及晋大宝,便使麾下龙师,破贼于半刻,突厥不复王庭;枭敌万代,享国有年,故朕今法先皇,欲以天兵而伐无道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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