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苏醒的代价(1/2)
联盟历227年,春息之月。
万界方舟内部时间校准后的第七个标准日,医疗舱的柔和白光终于从维持生命的最低档,切换到了恢复观察的暖黄调。
凝澜的意识如同沉在深海中的碎片,缓慢地上浮。她最先感知到的不是身体,而是那些数据流——方舟主控系统的日常诊断报告、生命维持装置平稳的脉动、还有医疗AI每隔三十秒一次的生物指标播报。这些信息流温和地包裹着她,像一层熟悉的茧。
然后才是身体:一种深层次的虚脱感,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抽干又勉强填满;神经末梢传来细微的刺痛,那是过度负荷后的抗议;但胸腔深处,某种更坚实的东西在搏动——是她与维克多逻辑核心的深层链接,虽然此刻也处于低功耗状态,却依然稳定。
她睁开了眼睛。
“欢迎回来,首席联络官。”医疗AI的合成音温和地响起,“您的身体指标已恢复至安全阈值。精神链接稳定度79%,建议继续观察48小时。”
凝澜没有立刻回应。她微微偏头,透过观察窗看向中央培育区。
树苗还在那里。
但它不一样了。
原先那株不足三米、枝叶稚嫩的幼苗,此刻已长到近五米高。主干粗壮了一圈,表皮不再是光滑的淡金色,而是浮现出层层叠叠、仿佛文明编码般的木质纹理——那些纹路在昏暗的培养光下,隐隐流动着极淡的数据流荧光。新生的十六片叶子舒展着,边缘卷曲的形态依旧,但叶脉中流淌的不再是纯粹的心光金色,而是掺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厚重的翠绿与星蓝色调。
最引人注目的,是树干中心区域——那里有一个拳头大小、若隐若现的晶状凸起,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仿佛封存着一整个旋转的微缩星云。那是遗产融入的“印记”,也是封印。
而在最高处的那根侧枝上,那片特殊的叶子依旧存在。暗红色的纹路如同凝固的血管网,蛰伏在叶肉深处,不再蔓延,却也丝毫没有褪色。它静静地悬挂着,与周围健康叶片格格不入,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它成长了。”凝澜轻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在您沉睡的167小时里,树苗的主生长速度提升了427%。”维克多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虽然比平时低沉些,但逻辑清晰,“遗产的融入提供了庞大的‘信息营养’,促进了结构性强化。但能量代谢出现异常波动:每37小时会出现一次持续15分钟的‘数据潮涌’,期间树干晶状印记会发光,树苗整体心光输出下降23%。”
“遗产在梦呓。”凝澜撑起身体,医疗舱感应到她的动作,自动调整为坐姿,“它太大了,即使沉睡,无意识的波动也会影响宿主。林秀呢?”
“林主管在第七观察站,已经连续值守超过72小时。”维克多调出一段实时影像:林秀站在树苗旁的控制台前,眼下的阴影清晰可见,正与全息界面上泰拉祖尔的植物意识代表——一株发光的蕨类虚影——低声交流着。
“其他各方情况?”
“万界方舟能源储备恢复至41%,但时空稳定阵列需大修;泰拉祖尔生命场强度恢复至巅峰期的68%,但‘晨曦滋养’短期内无法重复;星芒歌者乐团有三位成员因过度消耗仍处于深度休眠,其余人员已恢复基础协调能力。”维克多停顿了一下,“另外,老查理在您苏醒前一小时刚刚离开医疗区,他的生物年龄指标显示,过度使用方舟协议加速了细胞老化约1.2年。”
凝澜沉默了片刻。“带我去控制中心。”
“医生建议——”
“维克多。”
“……明白。移动平台已就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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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控制区比凝澜记忆中要忙碌许多。十几个全息界面悬浮在主屏幕周围,显示着树苗的实时生物读数、能量频谱、空间根须稳定性数据,以及遗产封印的能量逸散曲线。六名研究员正低声讨论着什么,语气中混杂着疲惫与兴奋。
林秀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快步走来:“你该多休息。”
“躺够了。”凝澜的目光落在一个特殊界面上一—那是从树苗晶状印记中解析出的、极其微量的信息流,被过滤成人类可读的符号片段。大多是破碎的图像:某种环形城市的轮廓、奇异的文字残章、像是乐器又像是仪器的复杂结构。
“我们在尝试‘倾听’。”林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遗产沉睡得太深,主动意识几乎探测不到。但这些无意识逸散的碎片……像是记忆的余烬。每37小时的数据潮涌时,碎片量会增加五倍。”
“有危险吗?”
“暂时没有。树苗的心光系统似乎建立了一种……缓冲层。潮涌时,遗产碎片会被心光包裹、稀释,然后大部分重新沉入封印,只有极少数逸出。”林秀调出另一组数据,“但我们在这些碎片中检测到了重复出现的特定频率模式,像是某种‘呼唤’的残响。”
凝澜走近主屏幕。她伸出手,指尖轻触全息界面中一段被标记为“高频重复”的波形。数据流顺次涌入她的感知——这不是视觉或听觉,而是一种更直接的意识共鸣。
她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
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方向感。仿佛无数细小的磁针,在虚空中微微震颤,全部指向同一个遥远的、模糊的坐标。坐标本身被重重加密,但那种“指向性”无比清晰。
同时,还有一种细微的、仿佛心跳般的脉动节奏。缓慢,沉重,带着某种等待的焦灼。
凝澜睁开眼睛,指尖微微发颤。
“它想回家。”她低声说。
林秀怔住了:“什么?”
“遗产的核心意识,或者说它最深层的编程指令之一,是‘返回’。”凝澜的声音很轻,“不是空间意义上的回归——环网已经毁灭了。而是……回到某种‘同类’身边?或者某个预设的接收点?这种‘指向性’太强烈了,几乎是一种本能。”
控制区安静了几秒。一名年轻的研究员抬起头,声音有些发干:“就像信鸽……即使笼子再舒适,它本能地想飞回某个地方。”
“但那个‘地方’可能已经不存在了。”林秀眉头紧锁,“或者更糟——被黑暗污染了。第七培育园被诅咒,其他培育园呢?整个环网的遗产接收网络呢?”
凝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树苗,投向那枚晶状印记。
封印只是权宜之计。遗产不可能永远沉睡在一株幼苗体内。随着树苗成长,遗产的“质量”会越来越成为负担,而那个黑暗诅咒……虽然被暂时压制,却如同休眠的病毒,等待着宿主虚弱或遗产波动的时机。
“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凝澜转向林秀,“关于环网的遗产分发机制。第七培育园不是唯一的接收点,对吗?”
“理论上不是。”林秀调出联盟现有的、极其有限的环网历史资料,“环网鼎盛时期建立了多个跨星系级的‘文明火种保管站’,培育园只是其中之一,专门用于储存生物与生态模板。还有‘知识圣殿’、‘技艺熔炉’、‘记忆长河’等其他类型的遗产库。但它们的坐标、状态……全是未知。”
“遗产本身可能知道。”凝澜说,“如果它能被安全地‘唤醒’一小部分,哪怕只是调取目录——”
“风险太大。”老查理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老人拄着一根临时充当拐杖的工程杆,步伐缓慢但稳定地走进来,“那诅咒就像附在遗产代码里的逻辑炸弹。任何深度访问都可能触发它。我们现在是把它和炸弹一起冻住了,解冻?没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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