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破庙探底识阴谋,暗卫传讯露杀机(1/2)
城外破庙的夜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沾在枯草上凝结成冰冷的露珠,风一吹,便顺着草叶滚落,砸在地面的碎石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影一伏在树枝桠间,玄色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双眼在月光偶尔穿透云层时,闪过一丝寒锐的光。他已在此潜伏了一个时辰,连呼吸都压得极浅,胸口起伏微弱得如同树影的晃动,生怕惊动庙门口那两个倚门打盹的黑衣人。
那两个黑衣人看着懒散,腰间玄铁刀的刀鞘却始终离手不远,刀身映着朦胧月色,泛着慑人的冷光。影一目光扫过他们靴底沾着的泥点,泥点湿润,还带着新鲜的草根,显然是半个时辰前刚抵达此处。庙内偶尔传来孩童的哭声,细弱得像蚊蚋振翅,混着穿堂风飘出来,时断时续,听得人心里发紧。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影一终于等到时机,瘦高个黑衣人伸着懒腰往庙后走,想来是去解手,矮胖的那个则摸出腰间酒坛,仰头往嘴里灌,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前襟,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影一指尖扣住树枝,身体如狸猫般轻滑而下,脚掌落地时只带起几片枯草,连灰尘都未惊动分毫。
破庙的正殿早已荒废,泥塑神像断了头颅,半边身子埋在厚厚的积灰里,空洞的眼窝正对着门口,仿佛在无声嘲讽这场即将上演的骗局。影一贴着墙根往里挪,借着月光隐约看见,殿中柱子上绑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那孩子穿着宝蓝色锦袄,领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与张敬之日常所穿衣料的花色、针法一模一样,看来张敬之倒没在孩子的身份上撒谎。
孩童的嘴被粗布布条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脸上满是泪痕,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肩膀因恐惧而不停发抖。影一刚要上前查看绳索的打结方式,目光却突然顿在孩童领口别着的银锁上,锁身是满月形状,正面刻着个“张”字,边缘有一道细小的斜痕,与张敬之腰间那块翡翠玉佩侧面的刻痕,竟是分毫不差。
“看来是真的。”影一暗自松了口气,指尖刚触到绑在孩童身上的麻绳,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解手的瘦高个回来了。影一反应极快,迅速矮身躲到供桌下,屏住呼吸,连指尖都贴紧了裤缝。
“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扔去喂狼!”瘦高个一脚踢在孩童小腿上,语气凶狠。孩童吓得浑身一颤,哭声瞬间噎在喉咙里,只剩下肩膀不住地抖动,眼泪却还在往下掉。
矮胖黑衣人笑着递过酒坛:“行了行了,跟个小屁孩置什么气?等墨泯那小子派兵来救,咱们就把他们往山谷的埋伏圈里引,到时候堂主定有重赏,说不定还能升咱们做小头目!”
瘦高个接过酒坛猛灌一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说起来,张师爷也真够狠的,为了让墨泯信,连亲儿子都舍得送来。我原以为他会跟王尚书一条心,没成想早就投靠咱们北记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矮胖黑衣人嗤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堂主说了,张师爷的儿子根本不是被抓,是他自己亲手送来的!就是要让墨泯觉得他走投无路,才会信那本流水账是真的,才会派兵来救,只要墨泯的人踏进山谷,咱们的弩箭阵就能把他们全拿下!”
供桌下的影一心脏猛地一沉,果然是陷阱!他悄悄摸出怀里的信号弹,指尖刚碰到引信,就听见瘦高个继续说道:“对了,堂主还特意吩咐,若是墨泯亲自来,就把这小屁孩当人质,逼她交出墨家的粮道密图!那密图上记着紫彦城所有粮仓的位置,还有寿辰前运粮去京城的路线,只要拿到密图,咱们就能悄悄调换所有粮草,到时候……”
后面的话被风吹得模糊,影一却已不敢再听。他猛地从供桌下窜出,右手成掌,直劈瘦高个后心,这一掌用了七分力,正是影卫训练时专攻要害的招式。瘦高个猝不及防,被掌风击中时连哼都没哼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矮胖黑衣人见状,瞬间酒醒了大半,反手抽出腰间玄铁刀,刀风带着狠劲直劈影一面门。影一侧身避开,左手精准扣住对方手腕,指腹死死压在腕间筋脉处,那是人体最脆弱的“麻筋”所在,稍一用力就能让人手臂酸麻无力。
“咔!”骨骼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矮胖黑衣人痛呼一声,玄铁刀“当啷”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下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影一没给他呼救的机会,右手迅速捂住他的嘴,左手摸出靴筒里的短匕,利落划过对方喉咙。鲜血溅在积灰里,很快便被吸干,只留下一小片深色印记。
解决完两个黑衣人,影一上前解开孩童身上的麻绳,动作干脆利落,指尖碰到孩童发抖的肩膀时,也没半分停顿。扯掉布条的瞬间,孩童的哭声立刻炸开,带着哭腔喊:“爹!我要爹!”
影一眉头皱了皱,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孩童伸过来的手,语气没半分起伏:“别吵。”他目光扫过孩童沾着泪痕的脸,又落在那枚刻着“张”字的银锁上,确认无误后,便直起身,没再看孩童一眼。
可孩童却突然往后缩,小小的身子抵着柱子,眼神里满是惊恐,像见了恶鬼似的:“你……你是坏人?我爹说,不认识的人都是坏人,会杀了我和爹!他还说,只要我乖乖待在这里几天,就会回来接我,给我买最大的兔子糖画!”
影一指尖捏了捏腰间的短匕,没接话,只冷声道:“跟我走。”语气里没半点商量的余地,见孩童还在磨蹭,他直接弯腰,单手拎起孩童的后领,像提着重物似的,转身就往殿外走。孩童吓得哭声更响,手脚乱蹬,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
影一眉头皱得更紧,张敬之竟连亲儿子都骗,看来此人早已没了底线。他刚想解释,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响,是北记的援兵到了!影一不再多言,弯腰抱起孩童,纵身跃出破损的窗户,脚掌在窗台上轻轻一点,便落在庙外的老槐树下。
马蹄声越来越近,影一抱着孩童钻进旁边的密林。树枝刮过他的夜行衣,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划痕,他却浑然不觉,只想着尽快把孩子带到安全地带。孩童起初还在挣扎,可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也吓得不敢动,只紧紧抱着影一的脖子,小身子不住地发抖。
地牢里只有石壁滴水的“嗒嗒”声,墨泯靠在墙角,眼帘半阖,耳尖却像绷直的弦。走廊里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狱卒的脚步沉得碾碎石子,还拖着重链“哗啦”响;李默的官靴踏得急,连呼吸都透着乱。直到一阵轻得像猫爪蹭地的脚步飘来,在每间牢门外都顿一瞬,带着试探的意味。
墨泯眼帘没抬,指尖已攥住袖中银镖,声音冷得像冰粒砸在石上:“谁在外面?滚出来。”
门外静了片刻,沙哑的声音才钻进来,像砂纸磨过木头:“墨公子,听我一句劝,别信张敬之。”
“信不信,与你何干?”墨泯语气没半分起伏,指尖摩挲着银镖尾端的纹路,“藏头露尾的,要么说清楚,要么滚。”
“破庙的孩子是他故意送的诱饵,就等你派人救,好引你进山谷的埋伏。”门外人声音压得更低,“北记要抓你换粮道密图,山谷里藏了五十多人,还有弩箭。”
墨泯终于抬眼,眼底冷光直刺门缝:“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门外人顿了顿,补了句,“张敬之儿子领口的银锁,边缘有道斜痕,和他腰间玉佩的刻痕一模一样。”门外人急了些,“这细节,编不出来。”
墨泯指尖顿了顿,昨日张敬之俯身时,她确实瞥见那道痕。没等她再问,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已走远,只留一缕淡得几乎闻不见的血腥味。地上多了张麻纸,写着山谷的位置,字迹潦草。
墨泯弯腰捡起,捏着纸角的指节泛白,眼底没半点波澜,只冷声道:“借刀杀人,也配在我面前耍花样。”
她刚要摸出银哨,走廊里突然传来张敬之的声音,甜得能腻死人:“墨公子!天大的好消息!我儿救出来了!您派的人真是神勇,那两个看守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
墨泯指尖一顿,麻纸被她迅速按进衣襟,重新靠回墙上时,眼帘半掀,语气里掺了点漫不经心的松弛:“哦?倒让张师爷费心了。”
脚步声踏得轻快,张敬之提着食盒进来,脸上的笑堆得能溢出来,眼角的褶子挤成了花,可那双小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飞快扫过牢房的每个角落,从供桌下的阴影到墙角的稻草堆,连她藏在袖中的手都瞟了两眼。
他把食盒往地上一放,“啪”地掀开盖子,兔子糖画冒着热气,甜香裹着刻意的殷勤扑过来:“这是我儿最爱的糖画,刚从街口李记抢着买的,热乎着呢!公子沾沾喜气,明日定能顺顺利利翻案!对了,李大人那边我也说通了,明日一早陪咱们去府衙,王显那老狐狸的罪证一摆,保管他身败名裂!”
墨泯抬眼,目光冷得像冰锥,直直扎在他脸上。那眼神太沉,带着看戏似的审视,看得张敬之脸上的笑僵了僵,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食盒边缘。她指尖轻轻敲着膝盖,节奏慢得让人心里发毛:“好啊,明日去。只是我刚听说,北记的人在城外山谷设了埋伏,专等我送上门,张师爷,你没听说?”
张敬之脸上的笑瞬间垮了半分,眼神闪得像偷油的老鼠,却又立刻堆起更谄媚的笑,手忙脚乱地摆着:“这……这小的真没听说!公子您别听旁人瞎传!明日咱们带二十个衙役,个个带刀,人多势众!李大人还在呢,北记的人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啊!”
他说得唾沫横飞,指节却在食盒边缘磨得发白,连声音都比刚才尖了些。墨泯看着他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讥讽,语气却依旧平淡:“既然张师爷这么说,那便信你。你跑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靠你引路呢。”
那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张敬之只觉得后颈发紧,连忙点头哈腰:“哎!小的这就走!公子您好好歇着!”转身时脚步慌得差点踢翻食盒,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牢房,脚步声远得飞快,像怕多待一秒就会露馅。
等那声音彻底消失,墨泯才摸出银哨,指尖捏着哨身轻轻一吹。哨音细得像蚊蚋,却穿透了地牢的死寂,她眼底的冷光更甚,这场戏,张敬之演得卖力,她倒要看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通风口处传来极轻的“吱呀”声,是影二用细铁丝拨开了栅门卡扣。下一秒,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滑入,单膝跪地时动作轻得没惊起半点灰尘,正是影二:“少阁主,有何吩咐?”
墨泯没起身,仍靠在墙角,声音压得比烛火还低,每个字都透着冷硬的指令:“立刻去城外山谷,通知影一带着孩童绕路去郊外破屋,沿途仔细查探,绝不能中了埋伏。”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铁栏,“另外,你亲自盯着张敬之,他今夜见了谁,说了什么,哪怕是在哪个茶摊喝了半盏茶,都要一字不差记下来。再派个人去李默府衙外守着,看他今夜会不会私会王显,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
“属下明白!”影二躬身应下,起身时没有半分声响,指尖在通风栅上轻轻一推,便重新扣好卡扣,人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一缕极淡的墨香,证明他曾来过。
地牢重新落回寂静,只剩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石壁滴水的“嗒嗒”声,敲在地上,像为明日的交锋敲着倒计时。墨泯抬手抚过腰间的银鹰带扣,指尖触到扣缝里冰凉的毒针,眉峰却微微蹙起。
她低头看着带扣上的纹路,声音轻得像在自语:“粮道密图藏在郊外破屋的砖缝里,除了我,再没人知道……北记怎么会盯上它?”指尖摩挲着带扣边缘,她眼底闪过一丝冷疑,“总不能是破屋附近有眼线吧?可那地方荒得连野狗都少去……”
又想了片刻,她忽然想起前几日让影四去破屋送东西,回来时提过一句“看到个穿灰布衫的人在附近晃”,当时她只当是路过的樵夫,没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那或许根本不是樵夫。
“若真是这样,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通风报信。”墨泯指尖收紧,攥住带扣,眼底冷光乍现,不管是内鬼还是眼线,只要敢打粮道的主意,她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墨泯压了下去,她安排守粮道的人都是亲手挑选、训练的,连三代身家都查得干干净净,忠诚度绝无问题;老周性子温和,却也拎得清轻重,密图的事从未跟外人提过只字。她忽然想起前几日让影四去粮道沿线巡查,回来时提过一句“府里新招的那个叫阿六的杂役,总在粮仓附近晃悠”,当时她只当是新人好奇,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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