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悬剑(2/2)
明日,便见分晓了
而那印绶贴着心口,凉意依然还在一丝丝渗进来,反倒让我混沌的脑子清明了几分。
是了,光在这里对着死物发怔有什么用?明日关羽若来,是文对,是武对,还是文武夹缠着来,都得有实在的倚仗才行。
我们姐妹几个,夏夏在敌营为质,白袍下落不明,琳琅要帮我稳住城内,算来算去,手里能打的牌……我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想起一桩紧要事来!
“琳琅!琳琅!”我急急走到外间,轻轻推醒才合眼的小妹。
“蝉姐?”琳琅揉着眼坐起,还有些迷糊,“怎么了?天亮了?”
“还没,但有一事,我险些忘了!”我坐回榻边,压低声音,心却跳得厉害,手也握住了琳琅的手“你记不记得,咱们离云南时,大姐曾私下交代,说她以协防商路为名,暗中调了一支约三百人的南中精骑,都是山野里练出来的好手,最擅奔袭探路,就屯在犍为郡东南的朱提附近,离成都不算太远。领头的,是当年随我们平迷信部落时收服的一个洞主之子,名叫阿克斯,极是机警可靠。大姐称,此乃奇兵,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
琳琅的眼睛在昏暗中也亮了起来:“是了!是有这么一支人马!蝉姐的意思是…………是什么”
“眼下就是万不得已之时!”我握住她的手,力气有些大,“关羽大军压境,城中不知道到会发生什么事情,而刘季玉旧部未必心服,外头还有不知来历的势力窥探,咱们就算已经夺得成都,看似拿了印,实则脚跟虚浮得很。万一明日与关羽谈崩,或是城中有人趁机作乱,我们连个能应急调动的硬手都没有!”
“姐姐想调他们来?”
“不,全调来动静太大,反而引人疑心。”我刚刚仔细的思量着,于是语速加快,“你立刻去找秋穗,让她悄悄去寻咱们入城时安插在府外货栈的那个老管事,他认得咱们的暗记。你让他选两个最精干、最熟悉南中路线的伙计,不,要能骑马、敢闯夜路的!备上四匹好马,轮换骑乘,连夜出城,不要走大路,绕小道直奔朱提!”
“出城?眼下四门戒备……该怎么突围出去,好送信呢”
“就拿我的玉佩和张任将军午后给的那面临时令牌!就说……就说成都州牧府有紧急商事,现在需要往南中采买一批药材,救治伤患,延误不得!”
这番话刚刚说完,我赶紧从怀里掏出贴身收着的羊脂玉佩,又去案上翻找那面小铜牌,“见到阿克斯,让他即刻点一百五十骑,不,只需一百骑!这种事情不要太多,一定要最精锐的,人衔枚,马裹蹄,昼夜兼程赶来成都,但不要进城,在城南三十里外的那片山林里隐蔽待命。其余人马,仍留原地,听候后续消息。”
琳琅接过玉佩和令牌,手心都是汗:“那……给大姐的信里,我到底要写什么?请她亲自来么?还是派一些精明能干的援军?”
“没错,这正是最要紧的!”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稳下来,“你让送信的人口述给阿克斯,阿克斯自然会派人飞报大姐,就说,成都事,已成七分,然关羽骤至,如悬利剑。刘季玉虽去,人心显然未附,暗处更有宵小环伺。妹妹等勉力支撑,然才智短浅,恐负大姐所托,恳请大姐见信后,速做决断,若云南事务可暂托付于莲花、祝融或……或大姐身边那位得力的年轻人,则万望大姐轻车简从,速来成都主持大局!此间万千之重,非大姐之聪慧明断不能安定!”
我将“莲花、祝融或年轻人”几个字说的非常清晰,因为怕琳琅没有记住,或者记岔了!
特别还强调了,因为莲花师姐细心,祝融勇武很高且在云南有威望,都是可信之人,至于当年和我们讨伐迷信寨子的年轻人近年来被大姐璐璐赏识有加,以前不知道名字,后来我们知道叫……阿会喃?似乎是个野蛮人,但精通南中事务,颇有一丝大姐的智慧。而璐璐大姐自有识人之明,留谁守家,她定有计较。
琳琅重重地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小心些,琳琅小妹,莫要惊动府里其他人,尤其是东院那些。”我叮嘱道,此刻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
琳琅匆匆去了,身影没入外面的黑暗里,现在我只能独自站在门边,夜风更冷了,带着湿漉漉的土腥气,雨怕是真要来了,而远处的谯楼,传来非常沉闷的梆子声,现在时间已是三更。
这一夜,怕是无人能安枕了。
于是,我慢悠悠的回到内室,却再也坐不住,将印绶文书重新锁好,在屋里来回踱步,派去送信的人,能顺利出城吗?阿克斯接到消息,要多久才能赶到?璐璐大姐……大姐此刻在做什么?她若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形,是欣慰,还是忧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头除了风声,已经再无任何别的响动,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再次被掀开,琳琅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发梢都湿了,果然下起了小雨。
“蝉姐,人派出去了,两拨,分了两条小路走。老管事亲自挑的人,都是极可靠的,马也是好马。”声音带着疲惫,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我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没被人看见吧?”
“用的是送货的由头,从西边侧门走的,守门的校尉认得那老管事,又见了令牌,没多问。”琳琅喝下水,缓了口气,“只是……我回来时,似乎看到东院那边,刘季玉书房的灯,还亮着,估计也是睡不着吧”
我的心微微一沉,想着那位“忧思过度、卧病在榻”的益州牧,看来今夜也是无眠了。
“由他亮着吧。”这时候我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雨一直在下,但雨点渐渐细密,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现在该布的棋子,我们都已经布下,且考虑的非常完善,现在,就看明日,这天公作不作美,这关云长……来不来了。”
长夜将尽,最黑暗的时刻,似乎快要过去了,但我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