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抵达京都(1/2)
张希安立在堂屋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系着的墨玉腰佩——那是黄雪梅过来那年,用她陪嫁的银钱打的。晨雾还未散尽,淡青色的烟霭绕着廊下的木柱,他目光先扫过廊下挂着的青布帘,帘角绣着的缠枝莲纹样针脚细密,每一针都藏着黄雪梅灯下熬夜的心思,连最挑剔的绣娘见了,都要夸句“心思细如发”。
视线又落在院角那株老桂树上,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桠间还挂着几簇未谢的金桂,花瓣沾着晨露,晶莹得像碎钻。风一吹,细碎的香便裹着晨露落下来,沾在他玄色直裰的下摆,那香气不浓,却缠着衣料不肯散,倒让他想起今年中秋,一家人围着桂树赏月,修生抱着他的腿要摘桂花,黄雪梅站在一旁笑着递来竹篮,张母则在石桌上摆了月饼与桂花酒,月色洒在每个人身上,暖得像场不会醒的梦。
“爹爹,你要出远门?”
身后突然响起软乎乎的童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张希安回头,正撞进张修生圆溜溜的眼睛里,孩子的睫毛上还沾着点困意,像沾了层细雪。小儿子不知何时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月白小褂洗得发白,领口缝补的线迹歪歪扭扭——是黄雪梅初学针线时缝的,袖口还沾着灶膛里的草灰,指缝里也藏着黑渍,定是趁张母在厨房忙活,偷偷溜去灶台边玩火,被发现后又慌忙藏了手。
“嗯。”张希安弯下腰,伸手替他理了理翘起的发顶,指腹触到孩子柔软的头发,像摸到了团云絮。这孩子生得好,眉眼清俊,眼尾微微上挑,偏生性子软和,连跟邻居家的孩子抢玩具,都只会红着眼眶说“你先玩”,生气时也只会嘟着嘴不理人,过会儿又主动凑过来递糖,那模样像春阳晒化的糖霜,甜得让人舍不得责备。
“可能要去一段时间。”他接着道,指腹轻轻蹭过儿子发顶那枚浅浅的月牙形胎记,那是孩子出生时就带的,黄雪梅总说这是福气的象征。上月秋凉时,黄雪梅还坐在院中的藤椅上,一边给修生缝棉袄,一边说等开春暖和了,要在院角栽棵石榴树,“石榴多子多福,等修生及冠时,正好能吃上酸甜的果子,到时候让他摘最大的给你下酒。”
“去京都?”张修生的小手指勾住他的衣袖,布料被攥得发皱,孩子仰头时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颌,呼出的热气落在他颈间,带着奶香味,“比去府城还远?上次你去府城,走了两天才回来呢。”
“嗯,比府城远得多。”张希安笑着说,指尖轻轻刮了下孩子的鼻尖,惹得修生缩了缩脖子,咯咯地笑。
“那肯定很远,对不对?”张修生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腰间的鱼符,冰凉的铜片硌得孩子皱起眉头,小眉头拧成个“川”字,却又舍不得松开,像是握着什么宝贝,“我听黄妈妈说过,从咱们这儿到京都,要过三条大河,还要翻两座山呢,路上肯定不好走。”
“是的,要赶好几天的路。”张希安将他往怀里带了带,手臂环住孩子小小的身子,闻到小家伙身上熟悉的皂角香——那是张母用自家种的皂角煮的,洗出来的衣裳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李清语总说修生像块软玉,擦把脸都要扑层细粉,生怕蹭破了皮,偏生昨夜闹着要跟李清语睡,结果后半夜踢了被子,今早黄雪梅给他穿衣时,摸得小肚皮还凉丝丝的,赶紧又加了件夹袄。
“那你可得多带些衣裳,天可冷了。”张修生的下巴搁在他肩窝,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委屈,“前日我见李叔家的驴车拉了冬衣,毛茸茸的,像抱着团云彩,你也带件那样的,别冻着了。”
“哈哈,好儿子!懂事了,知道心疼爹了。”张希安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指节上还留着今早批公文时磨出的薄茧,蹭得孩子脸颊微微发红。修生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他想起上个月在衙门当值,有同僚逗他说“张大人的公子都五岁了,该开蒙读书了吧”,当时他摸着空落落的袖中,忽然想起从前在书院读书时,总揣着母亲给的蜜饯,累了就含颗,甜得能驱散所有困倦,可如今忙着处理公务,竟真没功夫给孩子备些零嘴。
“等爹回来,给你买个小马驹,好不好?”他望着院门口那截矮矮的影壁,影壁上还留着修生去年用瓦片刻的歪歪扭扭的“马”字,笔画歪得不成样子,却被孩子当成宝贝,每天都要去摸一摸,“到时候你就能骑着小马驹,在院子里跑着玩了。”
“好!”张修生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星子,原本委屈的模样一扫而空,小身子在他怀里扭了扭,兴奋地拍手,“要枣红色的,鬃毛要长长的,像戏文里将军骑的那匹!还要给它挂个铃铛,跑起来叮叮当当地响!”话音未落,小短腿已经迈开,踢踢踏踏往偏厅跑,绣着鲤鱼的鞋尖踢得青石板哒哒响,还不忘回头喊:“我去告诉奶奶,爹爹要给我买小马驹啦!”
张希安望着他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眼眶微微发热。前日在祠堂给祖先上香时,爷爷的牌位在香雾里若隐若现,烛火跳动着映出牌位上的字,他突然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天没亮就站在门口,看着张志远去省城赶考。当时张母塞给张志远的包袱里,除了两个热乎乎的炊饼,还有块用红布包着的桂花糖,那糖的甜味,和今日清晨修生偷偷塞给他的那块,一模一样,甜得能渗进心里。
与家里人打过招呼时,黄雪梅站在堂屋门口,鬓边的银簪闪着冷光,那是她嫁入张家时的陪嫁,戴了几十年,簪头的花纹都磨浅了。她往他行囊里塞了包晒干的茉莉花,花瓣已经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却依旧带着香气,“这花泡茶提神,路上累了就泡一杯,别总喝凉水。”张志远则拍了拍他的肩,手上的老茧蹭得他衣料发响,只说了句“莫要贪杯,京中不比家里,凡事多留心”,话不多,却满是牵挂。修生趴在黄雪梅膝头,举着个用草编的小马驹,草叶还带着新鲜的绿意,奶声奶气地说“爹爹要骑这个去京都,路上别弄丢了”,惹得张母红了眼眶,赶紧转过身去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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