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钧令(1/2)
胜保今年三十六岁,瓜尔佳氏,满洲镶白旗人。
他生得魁梧,声若洪钟,一张国字脸平日紧绷,倒有几分不怒自威的仪态。
今年十月,他督率麾下绿营,协同洋枪队,“克复”了扬州城。
城虽残破,百姓流离,但终究是实打实的军功。
他在盐商园林改建的行辕里饮酒作乐,心头却惦记着大江南岸。
覆灭神国、攻破上京——那才是能让他跻身顶尖勋贵、青史留名的泼天之功。
然而,坐镇江南的钦差大臣穆荫,一道严令,便将他按在了江北。
理由是“江北匪患未靖,需倚重大员镇抚”。
胜保心里明镜似的。
什么匪患未靖?无非是穆荫和福安那帮人,不想让他过江,去分润那最大的一份功劳罢了。
他愤懑,却无可奈何。
穆荫是军机大臣,贤丰皇帝亲点的钦差,背景深厚,绝非他能忤逆。
满腔的雄心壮志,尽数化作了扬州城内的醉生梦死。
这夜夜笙歌,持续到十一月。
西面骤起的战鼓,彻底搅碎了瘦西湖残存的暖意。
夏军全线猛攻的消息,如北地寒风般,席卷朝廷上下。
紫禁城的调兵旨意和钦差手令,一道紧似一道,星夜飞驰。
这一日,胜保接到了两份文书。
第一份是朝廷明谕:
宗室名将、御前大臣奕山,奉旨统帅京师八旗绿营精锐十万,已从直隶南下,总督中原、江北战事。
各路兵马,均须听其节制。
第二份,便是奕山以钦差身份,发给他胜保的钧令。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冷峻:
“萧逆云骧率贼众数万,已扑庐州。庐州乃江淮锁钥,李绍荃部兵精粮足,可倚坚城挫敌锐气。”
“着尔胜保部,即日移师滁州,务须十二月前抵达,与庐州守军成呼应之势。”
“待贼顿兵坚城、师老兵疲之际,即与李部内外夹击,务求一举破敌于庐州郊野。”
“此策关乎江北全局,乃至天下气运之转捩,绝不容有失!”
读到这里,胜保的眉头拧紧了。
让他去和凶名在外的夏军主力正面交锋?他捧着信纸的手心,微微发潮。
但接下来的语句,更像冰碴子一般:
“值此存亡之际,凡我将领,皆须抱定以身许国之念,奋勇向前,以报君恩。”
“尔系旗员,世受国恩,更当为三军表率。”
“若有逡巡畏战、敷衍塞责,以致贻误大局者,无论此前功绩若何,本钦差必以军法严惩,决不姑息!切切此令!”
这位新任钦差,仿佛早已看透了他的脾性。
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几乎透纸而出。
更让胜保气闷的是,他私下得知,这“内外夹击”的方略,正是李绍荃,向奕山竭力建议的!
“好你个李绍荃!”
胜保将文书狠狠掼在铺着锦缎的案几上,震得杯盘乱跳。
“自己躲在乌龟壳里,倒把老子推出去和西贼硬碰硬!让老子替你挡刀,你好坐收渔利?”
他暴跳如雷,将李绍荃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夏军那是连洋人都讨不了好的硬茬子,让他去正面迎击萧云骧主力?真当他胜保是岳武穆再世不成?
然而,怒火烧过,剩下的是冰冷的现实。
奕山是正经宗室,御前红人,此番出京,权势滔天。
命令中“军法严惩”四字,绝非虚言。
当今局势危若累卵,奕山正需立威。抗命或作战不力,便是现成的由头。
到那时,别说前程,项上人头都难保。
畏死与贪权,在他胸中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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