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淤散(1/2)
半小时后,各营的文书,将初步清点结果呈到了冯子才面前。
作为阻击先锋,142团最先接敌的一营减员七成。随后投入反冲锋的二营,战损也近六成。
算上预备队的三营,全团阵亡与重伤者已逾七百。
清妖遗尸不下三千,伤者无从计数。
战果堪称辉煌。
但142团经此恶战,兵力折损过半,急需休整补充。
冯子才带人清点战场时,韦志俊只把大腿上的刀伤草草包扎,目光便再没离开过西面。
清妖溃退了约五里,终于停下来。
远处人影绰绰,正在收拢溃兵,重整队列。
而142团官兵已筋疲力竭,再无追击之力。
韦志俊心如明镜:骆秉彰主力尚存,至少还有两万可战之兵。
若对方主帅横下心来,不惜代价再发起一次那般亡命的突击,仅凭眼下这几百疲惫之兵,即便全数战死,也未必堵得住缺口。
等待最为难熬。
风一阵紧过一阵,日头似乎凝住了,只把惨淡的光,斜斜铺在这片狼藉的战场上。
他依旧有条不紊地传令:补充弹药、加固工事、准备再战。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握刀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然而预料中的反扑,并未到来。
清妖营地虽有骚动,却迟迟不见大队调动的迹象。
许是被这场血战慑住了胆气,许是内部争论不休,又或是在等待什么转机。
就在韦志俊心弦紧绷欲断时,薛津镇南面,扬起了滚滚烟尘。
孟河生终于率十七师主力赶到了。
望见那面熟悉的旗帜与紧随其后的黄潮,韦志俊悬在喉头的那颗心,重新落回胸膛。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积压的疲惫、疼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大腿上的刀伤,钻心的疼,他再难支撑,顾不得满地血污,跌坐在田埂上。
这一坐,才觉双腿止不住地微颤,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
脸上板结的汗血泥灰,绷得皮肤发紧。
也正是在此刻,自上京事变以来,便淤积在胸的那团沉郁,仿佛被这场血战彻底冲刷开来,消散在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上。
一种近乎虚脱的松快感漫遍全身,随之而来的,是久违的踏实。
他突然想放声大笑,又想痛哭一场。
最终,他只是扯了扯干裂的嘴唇,对着旷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冯子才拄着那口卷刃的鬼头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近。
他脸上刀伤只草草敷了药,血痂尚新,却浑不在意地咧嘴笑道:
“师长,您这出击的时间卡得真绝!再晚上半刻,我老冯这百来斤,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说着,他将一直攥在手里的两面残旗抖开。
一面旗杆已断,只剩半截,绣金的“周”字在斜阳下泛着黯淡的光。
“这是‘达’字营主将周达武的认旗,”
冯子才语气里透着快意,“这厮冲得最凶,被一营二连长刘勇福迎面一枪撂倒了。”
他又展开另一面被血浸透、几乎看不出底色的旗帜,上面模糊有个“胡”字。
“这是‘湘毅营’胡忠河的。混战中,被二连一排长杨泗洪,从侧面一刺刀捅穿了腰子。”
“两人我都亲自验过,错不了。”
韦志俊低声重复:“刘勇福,杨泗洪……”
他抬眼问道:“刘勇福,就是那个从总裁警卫营出来的年轻人?”
“正是他!”冯子才用力点头,扯动脸上伤口,疼得吸了口气,眼中却满是赞许,
“这小子,年纪虽轻,打仗有股狠劲儿,脑子也活络。”
“他们二连顶在最前头,伤亡最重……却没一个后退的,都是好兵。”
韦志俊沉默颔首,望向正在收治伤员的战场,片刻后道:
“是好兵。没给总裁丢脸,也没给夏军丢脸。”
他语气转为严肃:
“阵亡将士的名录,务必尽快核实清楚,一人不能错漏。名单要早早呈报总部,让抚恤金及时发到家人手里。”
“受伤的弟兄,立即送野战医院。今日能活下来的,往后都是十七师的宝贝,容不得半点怠慢。”
“师长放心,都已安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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