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公全传第121回第130回(2/2)
李三德回家养病,病情却越来越重,孩子去铺子取钱时,有伙计背后议论:“咱们累死累活挣工钱,人家在家白拿钱。”孩子回家学舌,李三德一气之下,架着拐杖到铺子理论:“平日我没得罪各位,如今我遭这冤枉病,掌柜的体恤我,怎么我孩子来取钱,你们就说闲话?”众人忙否认,劝他回去养病。李三德往回走,路过绒线铺时,掌柜余得水跟他打招呼:“李老三,病还没好?”李三德叹气:“别提了,这阴疮难治啊!我要是死了,家里人都得跟着遭罪。”余得水顺口说:“你找人治治,没钱我给几吊,只要能治好。”他本以为这病难治,不过说句场面话,没想到济公恰好路过,正要施佛法搭救李三德,顺便戏耍余得水……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六回
话说余得水正在说风凉话,济公突然赶到,问李三德:“这位朋友,你腿上怎么了?”李三德愁眉苦脸地说:“长了人面疮,疼得没法走路。”济公又问:“想不想治好?”李三德忙点头:“当然想!大师父有办法?”济公故意逗他:“就怕治不好哦。”余得水在一旁搭腔:“和尚你这不是废话?要真能治好,花三吊四吊药钱我替他出!”济公追问:“你说话算数?”余得水胸脯一拍:“只要能治好,绝不食言!”
济公笑着说:“那你也别给三吊四吊了,给两吊钱就行。不过你得拿张带你们铺子水印的纸,我写个药方,你盖上印,去铺子里取药。”余得水心里琢磨:“这人面疮是难治的恶症,哪能说治好就治好?”于是痛快地拿了张带水印的纸递给济公。济公接过笔写了半天,谁也没看清写了啥。写完后济公说:“治好了你可得给钱啊。”余得水满不在乎:“给就给!”
只见济公嚼了块药,敷在李三德的疮口上,不一会儿脓血直往外流,流干净后,济公手摸疮口念道:“唵嘛呢叭咪吽!唵,敕令赫!好了吧!”果然,疮口立刻长平,李三德站起来活动了两下,跟没事人一样。围观的百姓纷纷惊叹:“真是活神仙!这药太灵了!”济公伸手向余得水要钱,余得水却傻眼了,想耍赖:“大师父,您还真要钱啊?”济公掏出那张纸一念:“长疮之人李三德,约我和尚来治腿,言明药价两吊钱,中保之人余得水。好乖乖给了两吊钱。
李三德感激涕零:“大师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救了我就是救了我们全家!您跟我去南门外段家酒饭铺,我好好谢您!”济公笑道:“好啊,我正好想喝酒了。”两人来到段家酒铺,李三德对掌柜的说:“你看我的疮,大师父给治好了!先上酒上菜,大师父吃多少我付账!我先回家告诉父母,别让大师父走了啊!”众人答应着,李三德匆匆回家。
济公在酒铺喝酒时,悄悄溜到萧山县大堂,施展法术留下字条,又回到酒铺住下。当晚,他再次用佛法托梦给知县。第二天、第三天,李三德死活不让济公走,好吃好喝招待着。第三天早上,济公在饭铺留下一吊五铜钱,自己拿了五百钱出门。伙计们忙阻拦:“大师父别走,李三哥说不让您走!”济公敷衍:“不走,我出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济公出了酒铺,直奔西关段山峰的肉铺。一进门,他笑嘻嘻地打招呼:“辛苦辛苦!”掌刀的王二见济公穿得破破烂烂,心想:“这和尚肯定就买十个钱的肉,还得挑三拣四。”于是问:“和尚买啥肉?”济公说:“买五百钱的。”王二心想头一单生意挺痛快,就多给了二两,一刀下去称了三斤四两。济公拿起肉刚走五步,又转身回来:“掌柜的,这肉尽是筋和骨头,我不常吃肉,还是换肥点的吧。”王二虽不满,但还是换了块三斤四两的肥肉。
济公拿了肥肉走了四步,又回来抱怨:“这肉太肥了,一煮全是油,吃着恶心,还是换瘦的吧!”王二强忍火气,换了三斤一两瘦肉。济公拿了瘦肉走了三步,又折回来:“这肉太瘦了,煮了没油,又腥又塞牙,还是换五花三层的吧!”王二终于忍不住了:“你成心捣乱是吧?大清早的找麻烦!”济公不慌不忙:“麻烦你换一下呗。”王二没办法,又换了五花三层的肉。
没想到济公刚出门走了一步,又回头说:“哎呀,我忘了庙里吃素,没做荤菜的家伙,还是换熟肉吧!”王二彻底火了:“不换!你纯心找碴儿!”济公二话不说,把肉往王二脸上一扔。王二大喊:“伙计们!出来打这和尚!”七个伙计冲出来要揍济公,济公抬手一指,伙计们顿时眼一花,揪住王二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王二直喊:“是我!我是王二!”伙计们定睛一看,才发现打错人了,再找济公,他正站在旁边偷笑呢。
伙计们又转身扑向济公,济公再次施法,伙计们瞬间看彼此不顺眼,两两扭打在一起,剩下一个还揪住王二不放。街坊邻居都懵了:“这好好的伙计怎么自己打起来了?”济公在旁边起哄:“咬他耳朵!”“拧他!”众人正乱作一团,刘文通赶到,大声喝止:“别打了!怎么回事?”济公趁机说:“对,别打了!”伙计们这才停手,纷纷埋怨对方。
王二气呼呼地把济公买肉捣乱的事说了一遍,刘文通对众人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一个穷和尚计较了,把那五百钱给他,让他走吧。”济公接口:“要不是看在这位大哥的面子上,这事没完!”刘文通说:“大师父也给我个面子,别计较了。”济公笑道:“冲你就算了,回头楼上见!”说完一溜烟跑了。刘文通纳闷:“这和尚说‘楼上见’是什么意思?”也没多想,转身问伙计:“你们掌柜的呢?”伙计说:“还没起床呢。”
正说着,段山峰听说有人在店里闹事,慌忙从里屋跑出来,大喊:“别让那和尚跑了!”刘文通连忙拦住:“大哥,别跟出家人一般见识,让他去吧。”段山峰一看是刘文通,立刻换了笑脸:“兄弟,快屋里坐!”两人进了屋,段山峰问:“贤弟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刘文通突然跪地:“兄长,小弟今天是来给您磕头的。”段山峰忙扶起他:“这是干啥?有啥事?”刘文通叹了口气:“今天是我生日,想找兄长说说心里话,排解排解牢骚。我活这么大,没交几个知心朋友,只有兄长您跟我最投缘。俗话说‘酒肉兄弟千个有,急难之时一个无’,咱们这交情,真是‘万两黄金容易得,一个知心也难求’啊!”
段山峰感动地说:“好兄弟!今天你生日,哥哥陪你喝酒去!萧山县哪家酒馆好?”刘文通心里早有打算,但故意不说庆丰楼,怕段山峰起疑,便说:“兄长说了算,去哪都行。”段山峰一拍大腿:“庆丰楼是咱这儿最气派的酒馆,就去那儿!”刘文通暗自高兴:“正中下怀!”段山峰换了身整齐衣裳,洗了把脸,带上银两,两人并肩往庆丰楼走去。
单鞭赛尉迟刘文通究竟会如何设计捉拿段山峰?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七回
段山峰和刘文通离开肉铺,往庆丰楼走去。刚进城,就看见街上三三两两的官兵,个个带着兵器、穿着号衣。官兵们都认识段、刘二人,纷纷打招呼:“刘爷、段爷去哪儿?”段山峰随口问:“诸位有什么差事?”官兵们回答:“奉上级命令待命,也不知具体啥事,听说跟密案有关。”其实这些官兵并不知道是要捉拿段山峰——县令给城守营发了文书,只说派二百官兵在庆丰楼附近埋伏,听候王雄、李豹调遣,所以众人都蒙在鼓里。
刘文通心里清楚怎么回事,跟着段山峰来到庆丰楼。上楼一看,竟然一个座位都没有——掌柜的早就接到通知,衙门要借楼办案,楼上不能留客。两人刚坐下,伙计就麻利地摆上干鲜果品和酒菜。正要点菜,忽听楼梯“噔噔”响,有人嚷嚷:“我花钱吃饭,哪个敢拦我上楼?”伙计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在肉铺闹事的穷和尚。
原来济公从肉铺出来后,见刘文通和段山峰进了庆丰楼,便悄悄跟了过来。刚进饭馆,伙计就拦他:“大师父,楼上不营业,有人包场了。”济公假装可怜:“我就吃顿饭,今天赚了点小钱,在楼下吃就行。楼上都是大爷们,一盘菜楼上卖二百四,楼下才一百六,我可吃不起。”伙计一想楼下随便坐,就没拦他。谁知一转眼,济公就溜上了楼,边找座位边嚷嚷:“哪个红了眼的敢不让我坐?”最终在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
楼上伙计急得直使眼色,想让济公下去,可当着段山峰又不敢明说。掌柜的怕段山峰起疑,赶紧示意伙计:“大师父要什么菜,赶紧给点。”伙计只好过来问:“大师父想吃什么?”济公故意刁难:“你们有梅花鹿酒吗?”伙计无奈:“没有梅花鹿,只有玫瑰露。”济公一拍大腿:“对,就来玫瑰露!菜嘛,把肉切一切,搁锅里炒炒就行。”伙计试探:“炒肉片?”济公摇头:“不是,得再切细点。”伙计咬牙:“炒肉丝?”济公还是不满意:“要切成丁,跟辣酱炒!”伙计忍着火气换了肉丁炒辣酱,济公又挑刺:“怎么炸丸子就给十一个?我要一个拳头大的!”伙计快哭了:“这就是标准份,您再闹我该下岗了!”济公这才罢休,嘟囔着:“我喝醉了可要摔酒盅子啊!”
这话把刘文通吓了一跳——他早和官府约定以摔杯为号,要是济公提前摔了,段山峰没喝醉,恐怕难以捉拿。只听伙计哀求:“大师父别摔啊!”济公瞟了眼刘文通,慢悠悠道:“有人请我喝酒,我就不摔。”刘文通心里犯嘀咕:“这和尚真邪门!”连忙打圆场:“大师父别为难伙计,回头我结账。”段山峰不耐烦:“跟个疯和尚较什么劲?喝咱们的!”
两人推杯换盏,段山峰却始终清醒。刘文通暗自着急:“平时他酒量没这么大啊,怎么今天喝不醉?”忽听济公在旁自言自语:“喝酒不醉是因为心里没烦事,一提烦心事,准得醉!”刘文通心中一亮,故意叹气:“段大哥,我拿你当亲哥,可你有事瞒着我,这就不够意思了。”段山峰一愣:“兄弟这话从何说起?我瞒你什么了?”刘文通压低声音:“梁官屯那件事,你当我不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啊!”
段山峰脸色瞬间煞白,酒意上涌——原来梁官屯命案正是他所为!段山峰本是湖南衡州府的江洋大盗,擅长飞檐走壁,后来逃到萧山县开肉铺避祸。七月十五那天,他见刘喜之妻杨氏美貌,便趁刘喜外出要账,持刀潜入其家,想逼杨氏就范。杨氏大声呼救,段山峰怕被街坊发现,一怒之下将她杀害,割下头颅扔到隔壁院中。隔壁老头夜里出恭时捡到人头,吓得赶紧包起来扔到苇塘,后来被李福捡到。
段山峰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刘文通突然提起,顿时如五雷轰顶,酒劲直冲脑门……欲知段山峰能否被捉拿归案,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八回
刘文通一提梁官屯的命案,段山峰顿时心中一惊,酒意上涌。他暗自寻思:“这事没人知道啊,听说刘喜把笑话刘三告到官府,也没把刘三怎么样,这事儿我可不能承认。”于是强装镇定地说:“刘贤弟,我在梁官屯什么也没干啊!”刘文通严肃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梁官屯杀了刘喜的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段山峰脸色一沉:“你别胡说八道,就算你知道又能怎样?”刘文通说:“现在有人要抓你,我念在朋友情分来给你通风报信。”段山峰怀疑地看着他:“哼,我看是你勾结别人来抓我吧!”
这时,一旁的济公说:“哟,要打起来咯!”顺手“叭嚓”一声摔碎了酒盅。楼下的王雄、李豹和众官兵听到信号,立刻大喊:“抓段山峰!”王雄、李豹刚冲上楼梯,济公施展定神法,将他们定在原地。段山峰见势不妙,一脚踢翻桌子,扳下桌腿就朝刘文通打去。刘文通迅速甩掉大氅,抽出单鞭与段山峰交手。店里的伙计吓得惊慌失措,跑向楼梯时竟忘了脚下,直接滚了下去。济公在一旁大喊:“哎呀,不得了啦!”还顶起一张八仙桌在屋里乱跑。段山峰用桌腿打刘文通,济公就举着八仙桌去挡,刘文通挥鞭打段山峰时,济公则在一旁不管。
段山峰听到四周都是“抓段山峰,别让他跑了”的喊声,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纵身从楼窗跳出。刘文通不会飞檐走壁,着急地喊道:“他要跑了!”济公却胸有成竹地说:“跑不了!”段山峰刚跳下,济公也跟着往下跳,正好砸在段山峰身上,把他砸倒在地。官兵们立刻围上来,用铁链锁住段山峰。济公假装委屈地说:“哎呀,你摔了我的腰,碰了我的腿。”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段山峰心中暗自痛恨济公,要不是他,自己早就逃脱了,可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
王雄、李豹恢复行动后,和刘文通一起下楼,押着段山峰前往县衙。到了萧山县衙,县令立刻升堂。王雄、李豹向县令禀报:“段山峰已抓到。”县令问:“是怎么抓到的?”王雄如实讲述了如何请刘文通帮忙,又如何有个穷和尚相助的经过。县令又问:“那个穷和尚是怎么回事?”王雄详细说了一遍,县令心中明白了几分。
县令传段山峰上堂,问道:“段山峰,梁官屯刘喜的妻子杨氏,你为什么要杀她?”段山峰一口咬定:“小人不知道这件事。”县令勃然大怒,喝道:“看来不刑讯逼供,你是不会招的,来人,拿夹棍!”夹棍被拿到大堂上一扔,段山峰见状,心中害怕,连忙说:“老爷,别用刑,我招就是了。刘喜的妻子是因为我想与她行奸,她不答应,所以我杀了她,求老爷开恩。”县令点了点头,命人先把段山峰戴上镣铐关进监狱。
接着,县令又把刘文通叫上堂,看了看他,吩咐李豹、王雄拿一百两银子赏赐给刘文通。刘文通推辞不要,王雄劝道:“兄长,这是老爷的赏赐,您就收下吧。”刘文通想了想说:“这样吧,给官兵们分二十两银子,他们辛苦一趟;给衙门的伙计们也分二十两;你们哥俩每人分二十两;剩下二十两给段山峰,在狱里帮他打点打点,别让他受苦,也算是尽了我对朋友的情谊。”王雄说:“好,就按兄长说的办。”
正说着,县令又传王雄、李豹上堂,说:“你们俩赶紧把帮忙的那个穷和尚找来,找到了赏你们每人十两银子,找不到就重责你们每人四十大板。”王雄、李豹无奈地退下,心想:“上哪儿去找啊?”他们赶紧派伙计出去找穷和尚。不一会儿,伙计们领来了三四个穷和尚,有的拿着木鱼,有的拿着鼓,都是化缘的。王雄一看,说:“不对,都放了吧。”然后和李豹一起出去继续找和尚。
话说济公帮着抓住段山峰后,继续往前走,看见前面有一乘花轿往西抬去。济公运用灵光,连击三掌,口中念道:“阿弥陀佛,这件事我和尚怎能不管?”这便是书中“巧断垂金扇”的情节。济公正走着,又看见一位文生公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这位公子脸上满是忧愁,头上的文生巾烧出了一个窟窿,绣带只剩半根,身上的文生氅斜钉着七条补丁,走路摇摇晃晃,但看起来很有学问。
书中交代,这位公子名叫李文龙,原本是萧山县的神童,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家里曾经很富有。但父母早亡后,他只知道埋头读书,不懂得经营家业,坐吃山空,家境逐渐衰败,一年不如一年,到后来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足之地,连隔夜的粮食都没有。他的妻子郑氏,是宦门之女,也是父母双亡后由舅母家操办婚事嫁过来的。郑氏自幼读书识字,非常贤惠。自她嫁过来后,李文龙依旧一心读书,不事生产,日子过得愈发艰难,只能靠李文龙出去卖字赚点小钱,夫妻二人每天喝稀粥,就着黄薤菜充饥,生活十分困苦。
他们生了一个孩子,今年三岁,刚刚会牙牙学语,还不能吃饭。这天,李文龙出去了半天,一文钱也没挣回来,家里米缸见底,柴也没有了,正等着钱买米下锅。李文龙心想:“大街上的粮食店刚开张,我可以去送副对联,说不定能要到两个钱买饭吃。”于是他来到粮食店,客气地说:“掌柜的,恭喜新店开张,我来送您一幅对联。”掌柜的赶紧说:“先生,您别写了,给您一文钱,拿去喝茶吧。”李文龙有些尴尬地说:“掌柜的,一文钱我怎么拿呀?”掌柜的说:“先生,您可别小看这一文钱,卖一斤粮食也未必能挣出一文钱来呢。”李文龙听了,脸涨得通红,钱也没要就回家了。
回到家,李文龙对郑氏说:“娘子,今天没挣到钱,你去隔壁王大娘家借个二三百文钱吧,咱们好吃饭,明天我挣了钱再还她。”郑氏便去隔壁王大娘家,说:“大娘,能不能借我二三百文钱,今天您侄儿没挣到钱,等明天有了钱一定还您。”王大娘说:“孩子,你从来没跟我开过口借钱,可今天不巧,家里一个钱也没有,等我儿子给我送钱来,我再给你送过去。”郑氏只好回来告诉李文龙:“官人,王大娘没钱。”李文龙叹了口气说:“唉,英雄有凌云壮志,也难解饥饿之苦啊。就算是大将军,手中的长枪能翻江搅海,也抵挡不了饥、寒、穷这三种困境,人生在世,谁能不被这三样所害呢,英雄到了这种境地,也难以施展抱负啊。”
正叹息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李文龙出去一看,是个买卖人的打扮。那人说:“我是大街德茂绸缎店的,我们东家要给一个做官的朋友写信,需要写得有文采,我们铺子的人都写不了,知道先生您才学高,特来请您帮忙写一封,我们东家肯定会给您三两二两的笔资,不知道先生您有没有时间?”李文龙连忙说:“有时间,您稍等,我去拿笔袋。”他立刻回到屋里对郑氏说:“娘子,你在家等着,绸缎店找我写信,我去去就回,拿到笔资咱们就可以吃饭了。”郑氏送他出门后,关上了门。
李文龙跟着那人来到德茂绸缎店,刚一进店,众人就说:“先生来了,请坐!我们东家一会儿就来。”李文龙坐下后,有人给他倒了杯茶。李文龙看着茶水太浓,自己肚子里没东西,不敢喝,怕把虚火压下去更饿。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西斜,东家还没来,李文龙着急地问:“怎么你们东家还不来呀?”众人说:“马上就来。”又等了半天,天渐渐黑了,店里的人开始吃晚饭,邀请李文龙一起吃,李文龙推辞说:“你们请吧。”看着别人吃饭,他心里又饿又着急。好不容易等到东家来了,还带着一个朋友。东家先应酬朋友,等朋友走了,才出来对李文龙说:“让先生久等了,本来要写信的,可刚才那位朋友已经把信带来了,就不用写了。给先生点个灯笼,您请回吧,改日再谢。”
李文龙饿了一天,信也没写成,又不能强行索要报酬,只好垂头丧气地打着灯笼回家。他叫门后,郑氏开门说:“官人,你回来了,我等你吃饭呢。”李文龙一愣,说:“刚才家里一粒米都没有,哪来的饭呀?”郑氏说:“你走后,王大娘送来了三百文钱,我熬了一锅粥。”李文龙说:“好!好!好!”便进屋吃饭。郑氏问:“官人,你去写信怎么样了?”李文龙无奈地说:“我的运气真是差到极点了,等到掌灯,人家又不写信了。”
吃完饭后,李文龙到后院去上厕所。刚蹲下,就听到后门有人敲门,还说:“娘子,我来了。你不是说你丈夫去给人写信了吗?我特意来看望娘子,快开门呀!”李文龙一听,气得站起来去开门,大喊:“好你个贼人!”那人掉头就跑,李文龙没抓住他,却发现那人从袖口掉下一件东西。李文龙捡起那东西回到屋里一看,顿时气得脸色大变。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二十九回
李文龙捡起从那人袖口掉落的东西,拿到屋里一看,原来是一个手卷包。他打开手卷包,里面有一对赤金耳坠,还有三张字柬。李文龙先看第一张,是一首七言绝句,上面写着:“难割难舍甚牵连,云雨归来梦里欢。学生至此无别事,特意前来送坠环。”李文龙看后,气得脸色大变。
他又看第二张,同样是七言绝句:“学生前者约佳期,娘子恩情我尽知。回家焚香求月老,但愿长久做夫妻。”李文龙越看越生气。再看第三张,是一首西江月词:“前赠镯串小扇,略表学生心田。寄与娘子要收严,莫与尊夫看见。预定佳期有日,后门暗画白圈。云雨时来会巫山,定做夫妻永远。”
李文龙看完这三张字柬,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他心想:“好你个贱婢,竟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原来背着我与人私通!”又想到字柬上提到之前赠送过镯串和小扇,便寻思:“我倒要看看这些东西在哪里!”
家里本就只有一个破箱子,也没别的地方可以藏东西。李文龙走过去打开箱子,郑氏见状问道:“官人,开箱子找什么呢?”李文龙没好气地说:“找东西!”边说边翻箱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只真赤金镯子和一把垂金小扇。
李文龙把镯子和扇子往桌上一摔,质问郑氏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郑氏一看也愣住了,连忙说:“我不知道呀。”李文龙怒喝道:“好啊,我家穷得日无隔宿之粮,哪来的这些东西?你说不知道,那它们怎么会在箱子里?好,好,好,我李家世代清白,书香门第,怎能容你这等不知廉耻的人跟我一起过日子!”
说完,李文龙气冲冲地走出家门,一直往西城门走去。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守城的门军认得李文龙,便问道:“李先生,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呀?我正想求您给写两把扇子呢。”李文龙说:“写扇子容易,麻烦你开下城门,我出城找人去。”门军便打开了城门。
李文龙来到二条胡同,敲开了郑氏娘家舅妈马氏的家门。郑氏的表弟赖子出来开门,一看是李文龙,便说:“大姐夫来了。”李文龙气哼哼地走进屋里,马氏见状问道:“大姑爷,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呀?”李文龙说:“我请您到我家去,有要紧的事。”马氏说:“不用说,你们夫妻又吵架了吧。依我说,别吵吵闹闹的,咱们过着这么苦的日子,别叫外人看笑话,说咱们穷急眼了。”李文龙说:“不是吵架的事,您到我家就知道了。”
马氏没办法,只好跟着李文龙来到他家。一进屋,就看见郑氏哭得死去活来。李文龙说:“您赶紧把您外甥女带走,我家不要她了。”马氏说:“这是为什么呀?就算拌两句嘴,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呀。”李文龙说:“她犯了七出之条,我不能不休了她。您看看这镯子,是她与人私通得来的,您赶紧带她走。”
马氏无奈地对郑氏说:“甥女,你先到我家住几天吧,等大姑爷气消了,我再把你送回来。”马氏正劝着,郑氏刚抱起孩子准备走,李文龙一把将孩子夺过来,说:“郑氏,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会嫁给谁呢,这孩子是我李文龙的,我得留下。”
郑氏见孩子被夺走,心里犹如刀割一般痛苦。李文龙不停地催促着让郑氏快走,马氏只好把郑氏带回了自己家。第二天,郑氏一直在哭,求舅母去劝劝李文龙,因为她真的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马氏来到李文龙家门口敲门,李文龙没开门,在里面问道:“谁呀?”马氏说:“大姑爷,气消了吗?我来劝劝你。孩子也得吃母乳呀,我把姑娘送回来吧。”李文龙没好气地说:“您赶紧走,谁是您大姑爷?我可不认识您!”马氏一听,生气地说:“好你个李文龙,你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我还求着你呀!”
马氏回到家,告诉郑氏说:“李文龙不开门,还出口伤人,我可不能再去给他赔笑脸了。姑娘,你就在我这儿住着吧。我做点针线活,还能让你有口粥喝。你自己拿主意,我也管不了你,俗话说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身。你要是不愿意在我这儿住,随便你。”郑氏听了,放声大哭,心里又想念孩子。
孩子也想妈妈,李文龙看着孩子想吃母乳又没有,自己手里又没钱。这时,听到外面有卖烧饼的声音,便出去说:“卖烧饼的,我这孩子一直哭,您赊给我一个烧饼吧,过几天我一定还您钱。”卖烧饼的叹了口气说:“先生,不瞒您说,我也没什么本钱,赊不起呀。不过先生您以前从没跟我开口借过东西,这样吧,我给一个烧饼给孩子吃,钱不钱的没关系。”
李文龙接过烧饼,嚼烂了喂给孩子,但这怎么能行呢。就这样一连三天,李文龙又气又难过,三天都没吃没喝,孩子也饿得不行了。
李文龙家东隔壁住着一对夫妻,男的叫王瑞,在外面做保镖的营生。这天王瑞回家,问妻子陈氏,西隔壁的李先生为什么把媳妇休了。陈氏说:“你怎么知道这事的?”王瑞说:“不但我知道,我还听说李先生的媳妇在她舅母家,已经说好了人家,要给前兵部尚书卞大人的儿子卞虎卞员外做续弦,今晚就要来娶亲了。你过去问问李先生,到底是因为什么把媳妇休了。”
陈氏便来到李文龙家门口敲门,李文龙开门一看,说:“嫂嫂,您来有什么事呀?”陈氏说:“你大哥让我过来问问,你为什么把弟妹休了。”李文龙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啊,她犯了七出之条。”
陈氏一看孩子的样子,大吃一惊,说:“这可不得了,孩子都快不行了。我这儿给你二百钱,你给孩子买点药吃,再买点糕干泡泡给孩子吃。你去买吧,我给你看门。”
李文龙无奈,抱着孩子出门去买糕干。刚一出门,济公就走了过来。济公说:“好你个孙女婿,你胆子可真不小啊,竟然欺负我们娘家没人,无缘无故就把我孙女休了。什么七出之条?你是亲眼看见她做坏事了吗?我非得跟你打场官司不可,你回家等着,我这就去告状。”
李文龙心想,平白无故又冒出个爷爷来,结婚这么久也没听郑氏提过有这样一位长辈,再看这和尚疯疯癫癫的,心里十分纳闷。
济公又说:“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刚从外面云游回来,就出了这档子事。你瞧瞧,我这重孙子都饿成这样了,我给你点药吧。”说着,济公给小孩嚼了一点药,放进孩子嘴里。然后又说:“李文龙,你回家等着打官司吧。”说完就走了。李文龙一下子愣住了,也没来得及问问这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
济公往前走着,正好碰见王雄、李豹两人奉县令的命令出来找他。王雄和李豹一看到济公,便商量说:“咱们要是直接说老爷叫他去,这和尚肯定不敢去,不如咱们骗他,把他带到衙门再说。”李豹说:“好主意。”
等济公走近了,王雄“哗啦”一声抖出铁链,锁住了济公。济公说:“哟!你们干嘛锁我?”王雄说:“好你个和尚,你惹了多大的乱子你知道吗?跟我们去衙门再说!”说着就拉着济公往衙门走。
到了衙门,王雄和李豹不敢就这样带着锁着的济公去见县令,王雄便说:“和尚,你求求我们,我们把铁链给你解开。”济公说:“你们敢解?你们这是借着官府的名义诈骗。老爷既没有签票,我和尚又没做犯法的事,你们凭什么锁我?就算你们求我,我也不解,直接去见老爷!”
王雄一听,心想这可怎么办,赶紧说:“圣僧,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是我们错了。”济公说:“这次就便宜你们了。”王雄和李豹这才把铁链解开。
此时,县令正在大堂上释放王全和李福,说:“你二人幸亏遇到本县,要不然有冤也没处申。现在你们赶紧回家,不许在外面闲逛了。”又吩咐人把他们的东西都还给他们。正说着,王雄进来禀报已经把和尚带到,县令吩咐有请。
济公这一到大堂,正好赶上要断“垂金扇”这桩案子,搭救这对义夫节妇。后面的事情会怎样发展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一百三十回
县令放走了王全和李福后,听王雄禀报说和尚来了,便吩咐有请。济公一上堂,县令仔细一看,这和尚和自己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赶忙站起身来,抱拳拱手说道:“圣僧可是灵隐寺的济公活佛?”济公说:“老爷您忘了,咱们见过面的,就是王全和李福那起冤案的时候呀。”县令连忙应道:“是是是。”接着赶忙吩咐人给济公看座,济公在一旁坐下。
县令问道:“圣僧从何处而来?”济公回答:“我要去白水湖捉妖,路过此地。”县令说:“原来如此,圣僧去白水湖的话,绍兴府知府顾国章和我关系不错,我们虽是上下级,却不分彼此。圣僧要是去,我可以给知府写封信。”济公说:“好啊,那我问老爷一句话。”县令说:“圣僧请讲。”济公说:“老爷在这地方为官,名声怎么样呢?”县令说:“本县自己也不太清楚,圣僧可有耳闻?”济公说:“老爷的名声倒还不错,两袖清风,爱民如子。不过有一件事,老爷不应该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