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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71回第80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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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云正在店内,听到喊声出来查看,见是个陌生大汉,便问:“你找谁?”陆通粗声粗气地说:“找姓黄的,要二百银子!”黄云一头雾水:“我欠你钱?”陆通老实回答:“不欠。”黄云又问:“那你凭什么要钱?”陆通把殷到底的话重复了一遍。黄云一听就明白,这是有人故意支使这个浑人来找茬。他见陆通身材魁梧,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心想:“不如把他送到杨明那里,好好调教一番,说不定能成为镖行的得力助手。”

于是,黄云把陆通请进店里,问清他的姓名后,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又掏出十两银子:“你去玉山县,找威镇八方杨明,把这封信交给他,跟他要四百两银子。”陆通也不多问,揣着信和银子就走了。他不认识路,问路时又总是凶巴巴的,吓得路人纷纷躲避。有次他从背后捏住一个人的脖子,把人吓得腿都摔折了。就这样,他一路问错路,又遇到不少好心人指路,足足走了八天,才终于到了玉山县。

好不容易找到杨明家,陆通已经两天没吃饭,却不知道用银子换钱。他举起铁棍“砰砰”砸门,管家开门后,他劈头就问:“你姓杨?给我四百银子!”管家赶紧进去禀报。杨明出来一看,见是个陌生大汉,便问:“你找谁?”陆通还是那句话:“找姓杨的,要四百两银子!”杨明一头雾水,再三追问,陆通才把黄云给的信和银子交出来。杨明拆开信一看,这才恍然大悟……至于信中究竟写了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七十五回

杨明拆开黄云的书信,才知道对方希望自己收下陆通,好好教导,将来让他成为镖局的得力伙计。杨明转头问陆通姓名,陆通大大咧咧地回答:“我姓陆,叫陆通。”杨明便将他请进屋内,又问:“你家中还有什么人?”陆通挠挠头说:“家里本来有老娘。”杨明追问:“你出来了,谁照顾她?”陆通语气平淡:“我老娘死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找人买了棺材埋了,不然放久了该臭了。”

杨明见陆通衣衫褴褛,又问:“你没吃饭吗?”陆通摸摸肚子:“两天没吃了。”杨明诧异道:“你身上有银子,怎么不换吃的?”陆通一脸茫然:“啥是银子?我不知道。”杨明无奈,只好吩咐厨子准备饭菜。陆通这一顿狼吞虎咽,足足吃了三斤米饭才罢休。杨明见状说:“陆通,你就留在我这儿,我管你吃住,以后你就叫我兄长,咱们兄弟相称。”陆通爽快答应:“行,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不对,你是兄长!”

此后,杨明把陆通留在家里,每天耐心教他人情世故。可陆通生性憨直,两个月过去,还是经常闹出笑话。一天,杨明的母亲听说家里来了个“野人”,便让儿子带过来瞧瞧。杨明找到陆通:“贤弟,我带你去见见我老娘。”陆通脱口而出:“死了,不说话了。”杨明哭笑不得:“谁死了?”陆通答:“我老娘啊。”杨明连忙纠正:“我老娘还活着呢!”陆通却冒出一句:“咋还不死?”杨明赶紧喝止:“别胡说!见了老太太,规矩点!”

两人走到上房门口,杨明让陆通在外等候,自己先进去禀报。陆通闲着无聊,抬头看见墙上的穿衣镜,他从没见过这东西,瞧见镜子里有个大汉瞪着自己,他伸手一指,镜子里的人影也跟着指过来。陆通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前一脚把镜子踢得粉碎。杨明闻声出来,陆通还气鼓鼓地说:“那小子跟我瞪眼,不过他跑了!”杨明看着满地碎片,也只能无奈摇头。

进了屋,杨明教陆通:“见我娘要说‘老娘在上,孩儿有礼’。”陆通照说了一遍。杨明又让他见嫂子,陆通张口就来:“嫂嫂在上,孩儿有礼。”杨明急忙纠正:“见嫂子要称兄弟。”陆通又改口。等介绍侄儿侄女时,陆通又喊:“侄儿侄女在上,兄弟有礼。”逗得杨明忍俊不禁,只好把他带出屋子。

在杨明的教导下,陆通总算懂事了些。杨明便写了封信,让他去陆阳山莲花岛,跟着镖头花面如来法洪当伙计。此后,陆通跟着镖局走南闯北,每月挣的银子都交给杨明,缺衣少物也找杨明要,杨明的家俨然成了他的第二个家。由于他天生一双飞毛腿,在江湖上闯荡四五年后,得了个“万里飞”的外号。

这天,陆通保镖归来,正要去杨明家探望,迎面撞见慌慌张张的华云龙。陆通眼尖,认出对方曾在杨明家见过,便大声喊:“你小子去哪?”华云龙没好气地说:“陆贤弟,怎么叫我小子?”陆通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华二哥,你去哪?”华云龙敷衍道:“我有事。”陆通却来了兴致:“那正好,跟我去见杨大哥!”华云龙不愿自投罗网,推脱不去,陆通立刻耍起浑:“你不去?我把你捆上扛过去!”

华云龙深知陆通说到做到,心中盘算着用毒镖偷袭。他知道陆通练过金钟罩,唯有眼睛、咽喉、肚脐这些命门能破,于是故意指着树上喊:“你瞧,树上有两个脑袋的乌鸦!”陆通信以为真,刚抬头张望,就听见后方传来雷鸣的怒吼:“好贼子,往哪跑!”华云龙回头一看,杨明、雷鸣、陈亮三人赶到,吓得扭头就逃。

陆通还傻乎乎地问:“你们咋追他?”雷鸣气得大喊:“这恶贼用毒镖伤了我、陈亮和杨大哥!”陆通顿时火冒三丈:“反了他了!敢伤我杨大哥,我非宰了他不可!”说完撒开飞毛腿追了上去。杨明知道追不上,便对雷鸣、陈亮说:“天色不早,咱们找个地方落脚吧。”陈亮提议:“北边就是蓬莱山,去找孔二哥吧。”

三人来到蓬莱观,只见山门前的牌楼上写着“蓬莱仙境”四个大字,庙宇两层殿宇坐北朝南,环境清幽。他们敲开东角门,道童一见是熟人,连忙行礼迎接。杨明问:“你师父在吗?”道童引他们到西配房等候,又去通报。屋内窗明几净,八仙桌、太师椅摆放整齐,墙上挂着“四仙出洞”的画轴,两旁对联写着“怕事忍事不生事,自然无事;平心守心不欺心,何等放心”,处处透着雅致。

正说着话,矮脚真人孔贵迈着步子走进来,他五短身材,头戴青缎道冠,身着蓝布道袍,浓眉大眼间透着几分英气。一见三人,他赶忙打招呼:“大哥、二弟、三弟,从哪来的?”雷鸣脱口而出:“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杨明和陈亮急忙使眼色,孔贵却看出蹊跷:“都是自家兄弟,有话直说!”雷鸣嘟囔着:“我不说华云龙用毒镖打我们还不行吗!”

孔贵追问缘由,杨明无奈,示意陈亮讲述。陈亮便将华云龙在临安采花杀人、盗宝,又在赵家楼作案,还用毒镖伤了三人,最后靠济公搭救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孔贵气得拍案而起:“好个忘恩负义的华云龙!换作从前,我立刻下山找他算账!当初要不是杨大哥组织三十六友结拜,谁认识他是谁!”杨明摆摆手:“二弟,别提了,说点别的。”

孔贵吩咐道童准备酒菜,四人刚坐下吃喝,外面突然传来喊声:“不好了,厨房着火了!”众人急忙跑去,只见厨房窗户纸被烧着,好在及时用花盆里的水扑灭。孔贵正要责怪道童,杨明却闻到一股硫磺味,警觉道:“这是调虎离山计!”四人返回西配房,刚坐下,就听见床底传来异响。杨明疑惑:“二弟,你养狗了?”孔贵摇头。杨明拿起灯一照,床底突然窜出一人——正是华云龙!杨明手按刀柄,一场恶战似乎一触即发,而这贼人究竟从何而来,又将引出怎样的风波?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七十六回

杨明、孔贵、雷鸣、陈亮四人扑灭厨房火情后,返回前院西配房。刚落座,便听见床底传来一阵肠鸣般的响动。众人正要持灯查看,只见华云龙灰头土脸地从床底爬了出来。

原来,华云龙在树林中被济公击退逃亡时,身后突然响起陆通的怒吼:“华云龙!你竟敢用毒镖伤杨大哥,我今天非拧下你的脑袋不可!”华云龙回头一看,只见陆通迈着飞毛腿狂奔而来,瞬间便要追至近前。慌乱中,华云龙急忙爬上一棵大树。陆通不会爬树,便在树下挥舞铁棍叫骂:“你给我下来!再躲着,我就把树砸断烧死你!”说着便用铁棍猛击树干,震得树叶纷纷掉落。

华云龙眼看树干晃动不止,情急之下想出诡计,他脱下身上的英雄氅往西抛去,大喊:“陆通,看我驾云遁走!”陆通本就憨厚,见“云朵”飘向西侧,立刻举棍追去。华云龙趁机从东侧跳下树,蹑手蹑脚地朝相反方向逃窜。

天色渐暗,华云龙寻思着前往蓬莱观投奔矮脚真人孔贵。到了庙外,他刚要叫门,又担心杨明等人也在观内,便纵身跃上房顶窥探。透过西配房的窗户,他见屋内灯光明亮,凑近一听,正是雷鸣在向孔贵讲述自己用毒镖伤人的经过。华云龙咬牙切齿,心想:“既然你们不肯放过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于是他绕到后院,点燃厨房窗户纸,待四人匆匆跑去救火时,悄悄潜入西配房,躲进了床底。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华云龙腹中饥饿难耐,肠鸣声不断,最终暴露了行踪。他无奈之下爬出床底,扑通一声向杨明下跪。雷鸣见状怒从心起,抽刀便要砍杀,却被杨明拦住:“二弟住手!他不义,我们不能不仁。”华云龙转而向雷鸣求饶:“小弟罪该万死,无颜苟活,兄长若要杀我,便动手吧。”杨明却冷笑一声:“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你走吧。”雷鸣仍不罢休,杨明再三劝阻,华云龙这才起身,却厚着脸皮向孔贵讨饭:“孔二哥,我饿坏了,能否给些吃的?”孔贵虽面露不悦,仍吩咐道童熬了两碗小米粥。

华云龙刚端起粥碗,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听声音正是陆通。他顿时面如土色,向杨明哀求:“杨大哥,陆通若看见我,定会取我性命,求你救我!”杨明叹道:“他是个直性子,见了你恐怕连话都不让我说,你还是躲回原处吧。”华云龙只得再次钻回床底。

孔贵命道童开门,陆通一脸惊恐地冲进西配房。杨明见他脸色惨白,忙问缘由。陆通心有余悸地说:“山上有怪物!三尺多高,没头没腿,还‘呜呜’怪叫,追得我连摔好几跤!”众人强忍笑意,安抚几句后,杨明问:“若再见到华云龙,你打算如何?”陆通攥紧拳头:“非揪下他的脑袋不可!”杨明严肃道:“不可胡来!日后见了他,不准无礼。”陆通虽满心不甘,却唯独听杨明的话,只得闷闷应下。

雷鸣见状,悄悄朝床底指了指,伸出两根手指比画,示意华云龙藏在喝掉桌上的粥后摔碗,便端起粥一饮而尽,随后将碗砸在地上。孔贵心疼道:“好好的碗,怎么说摔就摔?”陆通理直气壮:“雷鸣让我摔的!”雷鸣哭笑不得:“你这浑蛋,我是让你揪人!”杨明无奈,再次叮嘱陆通不得伤害华云龙。

躲在床底的华云龙听得真切,知道杨明屡屡维护自己,这才敢爬出来,向陆通作揖致谢。

陆通一眼瞧见华云龙,立刻瞪圆双眼,大步上前怒喝:“好啊!原来你躲在这儿!要不是杨大哥拦着,今天非拧下你的脑袋不可!”华云龙满脸堆笑,连连作揖:“陆贤弟,别跟我一般见识。你看,你还喝了我的粥……”说着又转向孔贵,可怜巴巴道,“孔二哥,我还是饿得慌,这可怎么办?”孔贵无奈,只好再次吩咐道童:“再给你华二叔熬点粥。”

两个道童心里老大不乐意,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嘀嘀咕咕。一个偷偷往米里撒了把沙土,另一个更是恶作剧地把咸菜泡进脏水里,嘴里嘟囔着:“看他还吃得下去!”没多久,粥熬好了,端到华云龙面前。华云龙此刻饥肠辘辘,只闻到粥香四溢,哪里顾得上细看,满心想着“饿的时候吃糟糠都甜如蜜”,端起碗就要喝。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借光借光,华云龙在这儿吗?”一听是济公的声音,华云龙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粥碗差点摔在地上。雷鸣见状,忍不住大笑起来:“华云龙,这次你可逃不掉了!别以为和尚在前面叫门,你往后跑就能躲开,往东往西他都能堵着你,还是乖乖受罚吧!”

华云龙慌了神,急忙向众人连连磕头:“各位兄弟,求求你们帮我说说情!我先躲起来,等会儿你们帮我求求和尚,行不行?”雷鸣心善,见他苦苦哀求,便说:“你先出去躲躲,我们见到济公,尽量帮你求情。”华云龙如获大赦,赶忙溜到西配房的北墙角藏起来。陆通凑热闹道:“我还没见过和尚呢,我也躲出去瞧瞧!”雷鸣只好让小道童去迎接济公。

说到这儿,得交代一下济公的行踪。白天在大柳林,济公拿走杨明的银子后回到酒馆,柴元禄和杜振英早已等得焦急。柴元禄忍不住问:“师父,您上个茅房怎么这么久?”济公笑眯眯地掏出银子往桌上一放。柴元禄惊讶道:“这银子哪来的?”济公神秘兮兮地说:“跟你说起来话长,先等着,有好处呢。”

一旁跑堂的见了,心里直犯嘀咕:“这和尚看着不老实,该不会是偷来的银子吧?”济公付完酒饭钱准备离开,忽听邻桌客人议论:“咱们龙游县好几任知县都是贪官,好不容易来了个清廉的吴老爷,没想到出了两件怪事。南门外秀才高折桂家花园闹妖精,请的道士叶半仙捉妖不成,反倒丢了脑袋;北门外高家钱铺门口,莫名其妙死了个叫刘二混的,两件案子都没凶手没线索,吴老爷怕是要因为这事丢官了。”

柴元禄好奇,转头问济公:“师父,您知道这两件命案是谁干的吗?”济公却板起脸:“少管闲事!没听过‘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别瞎打听。”柴元禄讨了个没趣。

三人出了酒馆,柴元禄提议住店。一路上,济公接连路过几家客栈都没停下,最后走进了德兴老店。伙计迎上来招呼:“三位客官!上房已经住了位大师父,您看住配房行吗?”三人进了东配房,刚坐下,济公突然发问:“柴头,你猜猜刚才人们说的那两件命案,凶手是谁?”柴元禄没好气地说:“刚才问你你不说,现在我不问了,你倒来问我?”济公解释道:“在茶馆不方便议论,在店里就像在家里,能说。”柴元禄无奈:“那您说凶手是谁?”济公耍起贫嘴:“凶手当然是杀人的那个。”柴元禄急道:“您这不是开玩笑嘛!到底是谁?”济公突然伸手一指,严肃道:“你瞧,凶手来了!”

柴元禄一惊,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大喊。他急忙冲出去查看,究竟谁是凶手?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七十七回

济公与柴元禄、杜振英三人在客栈中谈论龙游县的两桩命案,柴元禄好奇凶手是谁,济公忽然手指门外:“瞧,凶手来了。”柴元禄赶忙朝外看去,只见一个和尚大步走进客栈。这和尚身高九尺,头顶金箍束着披散的头发,面色赤红如血,浓眉下一双眼睛精光四射,身着青布僧衣,肋下还别着戒刀,模样十分凶恶。客栈伙计连忙迎上去:“大师父回来了!酒菜都备好了。”那和尚应了一声,径自走进北屋上房。

柴元禄低声道:“师父,这和尚看着好凶。”济公摆摆手:“别管他,咱们只管喝酒吃饭。”三人叫来酒菜,吃喝完毕后,济公叫来伙计,掏出二两多银子递过去:“麻烦你告诉其他住店的,我们东配房住着位大师父和两位施主,夜里不许有人哼哼咳嗽。要是吵到和尚,和尚就去他屋里咳嗽一整夜。”伙计眼睛一亮,接过银子就大声嚷嚷起来。济公又追加一块银子,让伙计补上一句“要是有人挤在一间房睡,和尚也要挤进去”,伙计虽怕挨揍,还是照说了。隔壁屋本就爱咳嗽的住客一听,慌忙让伙计搬屋子,伙计好说歹说才劝住。

夜深人静,柴元禄和杜振英枕着包裹入睡,济公则头枕茶壶。睡到二更时分,只听“砰”的一声,茶壶碎了,茶水泼了一炕。济公突然大喊:“杀人啦!快救人啊!”掌柜和伙计慌忙起身,冲进屋来。济公却慢悠悠道:“我想出恭。”伙计又气又笑:“想出恭去茅房就行,喊杀人干什么!”济公赔笑:“不这么喊,你们能起来吗?劳驾打个灯笼,跟我去茅房,完了给你五两银子。”伙计将信将疑,点了灯笼跟着到茅房外,按济公吩咐高举灯笼,目不斜视地等着。济公进了茅房,暗中施展法术,翻墙而出,直奔蓬莱观而去。

途经一片树林时,济公见陆通正举着铁棍抽打华云龙遗落的英雄氅,便用僧袍蒙住头,怪叫一声。陆通吓得一个趔趄,四下里又有黑影晃动,他慌不择路地朝蓬莱观跑去。济公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等陆通进了观,屋内闹作一团后,才上前敲门,故意高声询问:“借光!华云龙在这儿吗?”屋内的华云龙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央求众人帮忙说情,自己则跟着陆通躲到了院子角落里。

杨明吩咐道童掌灯,众人迎出门来。济公笑着与众人打招呼,随杨明进了西配房。屋内桌上还摆着残酒剩菜,济公在北墙下的椅子上坐下。矮脚真人孔贵坐在对面,因个子矮,他蹦了两下才坐上椅子。济公抬头见状,笑眯眯地问道:“这位道友好生面善,不知贵姓啊?”

孔贵慌忙从椅子上跳下,恭恭敬敬地说:“弟子姓孔名贵,江湖上人称矮脚真人。”济公摆摆手:“坐下说话,别这么拘束。”孔贵刚跳上椅子,济公又问:“道友出家几年啦?”孔贵只好又跳下,回答:“弟子半路出家,已有七八年了。”济公笑道:“坐着说就行!”孔贵无奈,再次爬上椅子。济公接着问:“庙里有几个徒弟?”孔贵习惯性地又要跳下,陈亮见状忍不住笑了:“孔二哥,您坐着回答就行!师父就爱逗趣,看您个子矮,故意逗您玩呢。”济公哈哈大笑:“好你个陈亮,我正想看‘海里蹦’,被你识破了!”孔贵也笑着打圆场:“师父,咱们自家人就别打趣了,喝酒喝酒!”

此时,躲在墙外的华云龙正向陆通苦苦哀求:“陆贤弟,把那件英雄氅还给我吧!”陆通为人憨直,见华云龙磕头求情,便把氅递还给他。华云龙又说:“贤弟,你蹲下些,我踩着你肩膀,趴窗户看看那个疯和尚长啥样!”陆通叮嘱:“看完就下来,别耍花招!”华云龙答应着,踩着陆通肩膀趴到西配房后窗,见济公面朝南方坐着,心中顿生恶念:“不如趁此机会,用毒镖结果了这和尚性命!”他掏出毒镖,对准济公后心猛地掷去。济公察觉动静,侧身一闪,毒镖“噗”地钉在孔贵坐的椅子上,惊得孔贵跳起来连念“无量佛”。

济公拍案而起:“好哇!竟敢暗害贫僧!陆通,快抓住他的腿,别让他跑了!”陆通在外应声:“抓住了!”济公起身要往外走,孔贵慌忙阻拦:“师父!要拿人哪儿都行,别在我这庙里啊!要是送官,官府定会说我与他同伙,我这出家人岂不受连累?求您慈悲慈悲!”杨明也求情道:“师父,看在我们的面上,饶了他这一回吧。别让孔二弟因他遭难。”济公想了想,说:“也罢!看在你们面子上,今天不拿他。陆通,把他的腿捆住,隔着墙扔出去!外面是山涧,摔下去喂狼也算他的报应!”陆通向来对济公言听计从,立刻动手将华云龙双腿捆住,隔着庙墙用力一扔。也不知这一摔,华云龙是死是活,暂且按下不表。

陆通处理完华云龙,回到西配房,这才仔细打量济公:只见他满脸泥浆,头发蓬乱足有二寸长,破僧衣又短又破,腰间系着疙里疙瘩的丝绦,光着脚穿着草鞋,模样十分邋遢。陆通上下打量,疑惑道:“这哪像师父?”济公佯装生气:“好你个浑小子,嫌我模样不好?”说着突然把僧袍往头上一蒙,冲陆通怪叫一声。陆通吓得扭头就跑,杨明忙喝住:“别慌!快回来给师父磕头!”陆通这才战战兢兢地跪下行礼。济公逗他:“还怕不怕我?”陆通连声求饶:“怕了怕了!师父别再吓我了!”

众人重新落座饮酒,济公忽然长叹一声。杨明忙问缘由,济公神情严肃道:“我观你们五人脸上黑气笼罩,不出一月必有大难,恐有性命之忧!”众人闻言大惊,纷纷起身求助。济公接着说:“若想避祸,须听我一言:今后一月内,绝不可踏出蓬莱观半步。若不听劝,性命难保,到时我也救不得你们!”杨明和孔贵赶忙应下:“谨遵师父教诲!这一个月绝不外出!师父不如多住几日再走?”济公摇头:“我还有要事,即刻便走。”

众人送别济公到庙门口,济公又再三叮嘱方才离去。他顺着山坡进城,行至十字街时,忽见一群官兵押着两人走来,仔细一看,正是柴元禄和杜振英!济公掐指一算,已然明白其中缘由。这两位班头为何突然被锁?究竟发生了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七十八回

济公摇着破蒲扇,慢悠悠走到十字街,忽见前方人群骚动,定睛一看,竟是柴元禄、杜振英被一群官兵衙役团团围住,铁链在两人颈间泛着冷光。这两位捕快平日与他并肩查案,怎会突然沦为阶下囚?其中必有蹊跷,而这一切,还得从几个时辰前的杨家店说起。

彼时夜已深沉,油灯在东配房内摇曳着昏黄的光。济公打着酒嗝,声称要去茅房方便,柴元禄、杜振英便留在屋内等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梆子声从二更敲到三更,仍不见和尚归来。柴元禄揉着发酸的肩膀,忍不住抱怨:“杜贤弟,这疯和尚准是又犯浑了!你瞧,茶壶被他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泼了满炕,咱们的包袱都跟着遭了殃。”杜振英眉头紧锁,担忧道:“快打开看看,别把追捕华云龙的海捕公文弄湿了。”

两人小心翼翼解开包袱,果然发现用油纸包裹的文书边角已洇出深色水痕。虽层层防护,但日子久了,油纸边缘磨破,茶水顺着缝隙渗了进去。他们将文书平铺在炕上,又往油灯里添了些灯油,可直到灯芯结出长长的灯花,屋内仍不见济公的身影。

“不对劲,得去瞧瞧。”柴元禄抓起腰间佩刀,与杜振英快步走向茅房。只见客栈伙计举着灯笼,在茅房外不停地踱步,满脸疑惑。柴元禄上前问道:“我们那和尚还没出来?”伙计闻声,将灯笼凑近茅房内照了照,脸色骤变:“怪了!我明明看着他进去的,这会竟没了踪影!”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东配房窜出,那人身着紧身夜行衣,身形矫健如狸猫,脚尖点地便跃上了房顶,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柴、杜二人心中“咯噔”一下,本能地要追,却见对方轻功了得,转瞬即逝。他们立刻折返屋内,一番翻找后,柴元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桌上空空如也,那份至关重要的海捕公文不翼而飞。他急得大喊起来,惊动了隔壁的伙计。伙计揉着惺忪睡眼赶来,听闻丢了东西,顿时警惕地上下打量两人:“你们三人住店,现在少了一个,反倒说丢了东西?莫不是想讹诈我们!这杨家店开了十来年,还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争吵声很快引来了掌柜。这掌柜不是别人,正是龙游县三班总头杨国栋。他身着锦缎长衫,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店里颇具威严。伙计添油加醋地将事情叙述一遍,杨国栋眯起眼睛,冷笑一声:“定是那穷和尚偷了东西,你们俩唱双簧讹人!伙计,去问问其他客人,若有人丢了财物,就找他们赔!”

一时间,客栈内灯火通明。伙计挨个儿敲开客人房门询问,得到的答复皆是财物完好。唯有上房始终无人应答,杨国栋皱了皱眉,示意伙计再去查看。伙计壮着胆子推开虚掩的房门,屋内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血腥味。他颤巍巍地掀开里屋帘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踉跄着倒退出来,脸色煞白如纸,双腿抖得几乎站不稳。众人冲进房内,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一位秃头和尚的尸首半倚在椅子上,脖颈处断口整齐,脑袋竟滚落在地,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别让东配房那两人跑了!”杨国栋脸色阴沉,大手一挥,“定是他们同伙的和尚杀了人,畏罪潜逃!人命关天,速速报官!”柴元禄、杜振英还未辩解,便被众人堵在屋内。任凭他们如何解释,杨国栋都充耳不闻,只命人死死看守。一夜喧闹,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地保匆匆赶来,报知县衙。

不多时,班头刘头带着一众官兵气势汹汹地赶来。他扫了眼屋内两人,冷笑一声:“跟我们走一趟吧。”铁链“哗啦”一声套在柴、杜二人身上,冰冷的触感让他们浑身一颤。柴元禄急得满脸通红:“凭什么抓人?我们什么都没做!”刘头却不耐烦地催促:“有话到公堂上再说!”两人满心冤屈,既为丢失的公文焦急,又因这飞来横祸愤恨,心中暗暗埋怨济公不知去向。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在石板路上时,柴元禄、杜振英被押解着走出杨家店。就在这时,济公摇摇晃晃地从对面走来,破僧衣在风中翻飞,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瞥了眼两人颈间的铁链,突然冒出一串江湖黑话:“你们这两行人,趁着晕天(夜里)把花把的瓢摘了(杀了和尚),不急付流扯活(没来得及逃走),倒叫翅子窑的鹦爪孙(官府的人)给浮住了(抓住)。这下好了,还得连累我跟着打官司。”

柴元禄、杜振英又惊又怒,双眼瞪得几乎要喷出火来。一旁的官兵却误以为济公自曝身份,立刻围上来用铁链锁住他。济公不慌不忙,转头跟押解的散役打趣:“小哥,看在这场官司的份上,请我喝顿酒吧?”那散役是新来的,年轻气盛,没好气地说:“想得美!赶紧走!别得了屋子想炕!”济公脸色一沉,佯怒道:“给脸不要脸?这官司我还不打了!”说罢一抖铁链,施展轻功跃上房顶,瓦片在他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刘头急得直跺脚,额头青筋暴起,转身狠狠甩了散役一个耳光:“糊涂东西!这差事要是办砸了,你担得起?”他强压怒火,对着屋顶赔笑:“大师父快下来!酒我请!龙游县衙门对面的三义居,好酒好菜管够!”济公蹲在屋檐上,晃着脚丫子:“你请我去哪喝?”刘头赔着笑脸:“三义居!那可是老字号,应时小卖、上等海味席应有尽有,您想吃什么尽管点,我那记着账呢!”

众人来到三义居酒馆,济公大喇喇地在靠窗的雅座坐下,对着跑堂伙计大手一挥:“来一桌上等海味席,再烫五斤陈绍酒!要二十年的陈酿,别拿次货糊弄我!”不多时,雕花八仙桌上摆满了翡翠虾仁、红焖狮子头、清蒸鲥鱼等佳肴,酒香混着菜香弥漫在屋内。济公左手拿着烤得金黄的羊腿,右手端着酒碗,大快朵颐起来。柴元禄、杜振英坐在一旁干着急,刘头则眉头紧锁,暗自琢磨:“这和尚如此痛快吃喝,莫不是打算认罪了?几条人命的大案,一旦定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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