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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全传第21回第30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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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的队伍将济公送回灵隐寺,寺内钟声大作,众僧齐聚。济公吩咐监寺:“取五十两银子封二十包,十两银子封一百包。”接着他让秦相的仆人传话:“济公和尚是秦相的替僧,以后他找你们借钱打酒,谁敢不借,送官府治罪!他要是偷点东西,谁敢声张,立刻赶出庙门!”

众僧人敢怒不敢言,济公却毫不在意。他将银子分给秦相的仆人,打执事的每人十两,二十个护送的每人五十两。等众人欢天喜地离开,他脱下华丽僧袍,换回破旧袈裟,包成包袱直奔当铺。

当铺掌柜见这个衣着破烂的和尚拿来全新衣服,警惕地问:“哪来的?说实话!”旁边伙计眼尖:“您不认识了?这就是刚做了秦相替僧的大师父!”济公淡淡道:“当一百五十吊钱,要现钱,当票先存你这儿。”

现钱搬到门口,济公突然大喊:“谁来帮我扛钱!”一个大汉冲过来,济公却摇头:“你心术不正,不让你扛!”他让几个穷人每人扛几吊,最后剩下五吊,才说:“给那大汉吧。”大汉扛起钱拔腿就跑,济公也不追赶。直到大汉跑了十七条胡同,累得气喘吁吁,一转身,却被济公笑眯眯地拦住……

济公全传第二十五回

济公一把揪住大汉的后衣领,笑骂道:"你这小子没福气!要是多等片刻,我自然会赏你五角钱,偏要抢钱跑路?"大汉满脸惊恐,用力挣脱后撒腿狂奔。济公慢悠悠在后头喊:"别跑呀!"

大汉慌不择路,拐进胡同口时,一头撞上路边的瓷器担子。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十七个碗、两个碟子摔得粉碎。摊主揪着大汉索赔,一算共需四吊五百文。大汉无奈,只好从抢来的五吊钱里掏出四吊五赔偿,最后只剩五百文——果然应了济公说他"只有五百文的命"。

济公看着闹剧摇头笑笑,转身刚走几步,迎面遇见赵文会和苏北山两位员外。二人一见济公,连忙上前施礼:"师父,听说您被秦相府抓走,我们担心得要命,刚去灵隐寺没找到您……"

济公摆摆手:"官司早了啦,秦相能把我怎样?"便将在相府的经历简略说了一遍。苏北山关切地问:"师父用过饭了吗?我们正打算去办点事……"

"还真没吃呢!"济公眼睛一亮,"你们要去哪?带我一个!"

苏北山犹豫道:"不瞒师父,听家里仆人说,有个官家小姐误入烟花巷,我们想去探探虚实。不过……师父您是出家人,去那种地方恐怕不合适吧?"

济公大笑:"人生如戏,逢场作戏有何不可?走,一起去见识见识!"

三人并肩而行,不多时便见一条东西走向的胡同,牌坊上刻着"烟花巷"三个鎏金大字。进了胡同,路北第二家门前悬着两盏红纱灯笼,门联写着:"初鼓更消,推杯换盏多美乐;鸡鸣三唱,人离财散落场空。"济公驻足看了两眼,便跟着二人走进门。

门房一见是赵、苏二位员外,立刻满脸堆笑:"二位老爷可许久没来了!"迎门照壁前摆着个青石雕花鱼盆,荷叶间游着几尾金鳞鲤鱼。照壁上题着四句诗:"下界神仙上界无,联人须用贵人扶。兰房夜夜迎新客,斗转星移换丈夫。"

穿过照壁,便是一处宽敞院落。方砖铺地,北面五间雕梁画栋的上房,东西各有三间配房,院中天棚遮阴,廊下挂着鹦鹉笼子。上房廊柱上挂着对联:"歌舞庭前,栽满相思树;白莲池内,不断连理香。"横批"日进斗金"。

刚到院中,一位中年仆妇迎出来,笑容可掬地福了福身:"苏老爷、赵老爷今日怎么得空?"说着高打竹帘,将三人让进上房。屋内陈设雅致,北墙下摆着花梨木翘头案,案上水晶鱼缸里游着龙睛金鱼,东边果盘里堆着时新水果,西边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画中女子只画到腰间,裙摆如烟似雾,旁题四句诗:"百般体态百般姣,不画全身画半腰。可恨丹青无妙笔,动人情处未曾描。"

三人刚落座,鸨儿便扭着身子进来,满脸堆笑:"哪阵香风把二位老爷吹来啦?"苏北山直入主题:"听说你这儿新来了个姑娘,还是宦家小姐?我们正是为她而来。"

鸨儿叹了口气:"二位老爷不提她倒罢了。实不相瞒,我原本有个女儿,被花花太岁王胜仙买去做妾,虽说得了几百两银子,可坐吃山空不是办法,这才咬牙买了个姑娘。她本是金陵人,父亲尹铭传曾做过刺史,后来被革职留在京城,想托关系复职,却被骗子骗光了银子,一病不起,客死旅店。这姑娘名叫春香,为葬父才卖身,我花了三百五十两银子——结果她进门发现是烟花院,当场就要寻死!"

"后来呢?"赵文会追问。

"我苦劝了半宿,说这银子都是借的,她要是寻死,我一家老小也活不成。她心软,才答应暂时留下,说要是遇到正派人家,愿意替她赎身,银子少不了我的。还亲笔写了首诗,说遇到文雅之士可以拿给人看。"鸨儿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素笺。

只见上面写着:"万种忧愁诉向谁?对人欢喜背人悲。此诗莫作寻常看,一句诗成千泪垂。"

济公看完,问:"这尹春香住哪间房?我们想见见她。"

鸨儿忙起身引路:"在东院,原是我女儿住的屋子,三位随我来。"

穿过四扇屏门,便是一座幽静小院。北上房前廊后厦,檐下挂着湘妃竹帘。进屋后,只见北墙挂着四幅工笔仕女图:第一幅画女子倚门而立,几个男子驻足回望,题诗"一緺凤髻绿如云,八字牙梳白似银。欹倚门前翘首立,往来多少断肠人";第二幅画女子对镜梳妆,男子作告辞状,女子伸手挽留,题诗"姻缘本是百年期,相思日久岂肯离。描神画形传体态,二人心事二人知";第三幅画公子与女子执手同眠,题诗"欲砌雕栏花两枝,相逢却是未开时。姣姿未惯风和雨,嘱咐东君好护持";第四幅画罗帐半掩,二人并头而卧,题诗"鸾凤相交颠倒颠,五陵春色会神仙。轻回杏脸金钗坠,浅扫峨眉云鬓偏"。

两边对联写着:"室贮金钗十二,门迎珠履三千。"

东墙挂着一幅牡丹图,题着《四书》句子:"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旁边对联"名教中有乐地,风月外无多谈"格外醒目。

鸨儿走到里间,轻声道:"姑娘,赵老爷、苏老爷和一位高僧特来拜访,久仰姑娘才名。"

只听帘内传来婉转莺声:"不知贵客临门,怠慢了。"话音未落,玉手轻掀珠帘,一位身着素纱襦裙的女子款步走出——但见她云鬓轻挽,蛾眉淡扫,眼含秋水,唇点丹砂,虽未施浓妆,却难掩国色天姿,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书卷气,与寻常烟花女子截然不同。

赵文会、苏北山不禁对视一眼,就连济公也微微颔首。这尹春香究竟会与三人发生怎样的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六回

赵文会、苏北山与济公在屋内刚刚坐定,只见东里间的帘子轻轻晃动,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缓步走出。她发髻梳成精致的盘龙样式,一袭素色衣裳衬得身姿纤弱,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哀愁,举手投足间透着温婉娴静的气质,苏北山一眼便看出她出身良家。

当被问及身世时,女子神色愈发悲戚,将自己的遭遇缓缓道来。原来她本是官宦之女,父亲遭人构陷丢了官职,滞留京城期间又遭骗子算计,耗尽积蓄后一病不起,最终客死他乡。为了筹措丧葬费用,她无奈卖身,却不料被奸人拐卖,误落这烟花巷中。

赵、苏二位员外听得心中恻然,赵文会试探着问:“春香姑娘,听闻你擅长诗词,能否即兴作两首感怀诗,让我等见识见识?”他此前见了流传的诗句,心中存疑,此番便是想当面验证女子的才学。

尹春香没有丝毫犹豫,提笔蘸墨,须臾间便在纸上写下两首绝句:“教坊脂粉喜铅华,一片闲心对落花……”诗句里满是对过往的追忆与当下处境的悲叹,借用江州司马与琵琶女的典故,将身世飘零的苦楚娓娓道来。一旁的济公凑上前细看,连连称赞;赵、苏二人也惊叹不已,既佩服她的才思敏捷,又为如此才情困于风尘而惋惜。

感叹之际,尹春香又一挥而就,写下一首七律。字里行间,既有对身陷娼门的不甘,也有对未来的一丝期许。济公读完,大声叫好。赵文会兴致上来,让鸨母取来笔墨,当即题下一首七绝,诗中毫不掩饰对春香容貌的赞叹;苏北山也不甘示弱,随即吟出一首,字句间满是欣赏之意。

轮到济公,他先是笑着说:“今天至此甚开怀。”尹春香不解地看向他,济公接着道:“快快解开香罗带,赠与贫僧捆破鞋。”诙谐的诗句惹得众人忍俊不禁,屋内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笑过之后,济公恢复正色,看向两位员外:“二位,眼下正是行善积德的好机会。”苏北山转头询问尹春香日后打算,她眼眶泛红:“若有善人能救我脱离苦海,我愿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尹家三代都会铭记这份恩情。”

苏北山又问鸨儿赎身费用,鸨儿盘算着说:“前后花了三百五十两,还不算她这两个月的吃穿用度。”赵文会抢先开口:“苏兄,这善事就让我来做!我出五百两,把春香姑娘送到城隍山清贞老尼的庵中,有她照应,也让人放心。”他当即吩咐家人取来银子交给鸨儿,又安排轿子准备送尹春香离开。

春香又惊又喜,连忙跪地叩谢,恳请三人亲自护送一程。济公点头答应:“也好,我们先去庵中等你。”说罢,三人走出烟花巷,朝着城隍山方向走去。一路上,济公感慨道:“行善之人自有善缘,作恶之人终难逃过天理,我此番前来度化世人,只怕有人仍不醒悟。”

正说着,山道上方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喊:“济公师父!可算把您盼来了!我去灵隐寺找了三趟都没见着您!”只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匆匆跑来,到近前便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济公打量老者,见他头戴四楞巾,身着朴素长衫,腰间系着丝绦,衣着整洁,面容和善。

这老者为何如此急切地寻找济公?原来城隍山上住着一位清贞老尼姑,她的侄女陆素贞嫁给了余杭县的高国泰。高家原本家境殷实,可惜高国泰一心读书,不懂经营家业,渐渐地,家中积蓄耗尽,变得一贫如洗。夫妻俩没了栖身之所,也缺衣少食,日子难以为继。

陆素贞心急如焚,劝丈夫:“常说‘人挪活,树挪死’,咱们不能在这儿等死。我姑母在临安城隍山出家,不如投奔她去,一来能谋个生路,二来你也能安心读书,等科举考试时再去求取功名。”高国泰无奈之下,只得和妻子变卖家中仅剩的旧物,凑了些盘缠,一路奔波来到城隍山。

清贞老尼姑见到侄女夫妻二人落魄至此,心中十分不忍,特意收拾出三间干净屋子供他们居住。陆素贞每日帮着庵里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高国泰则一心在庙中闭门苦读,夫妻俩倒也过上了一段平静日子。

这样的安稳时光过了一个多月,变故陡生。清贞有个大徒弟叫慧性,原是宦门之女,因家道中落才出家为尼。她见高国泰生得眉清目秀、举止文雅,又饱读诗书,两人常在一起谈论学问,渐渐生出别样情愫。一日,屋内只剩两人,慧性忽然提笔写下一首七绝,红着脸递给高国泰。

高国泰接过诗笺,只见上面写着:"身在白衣大士前,不求西度不求仙,但求一点杨枝水,洒在人间并蒂莲。"他立刻明白诗中之意,脸色一沉,正色道:"少师父,佛门乃清净修行之地,岂能容此等凡俗杂念?人生在世,若为一时欢娱坏了名节,必遭世人唾弃。还望少师父自重。"慧性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慌乱中夺门而去。

自那以后,慧性每次见到高国泰都躲躲闪闪,自觉无地自容。高国泰也觉得在庵中多有不便,便向清贞请求:"师父,能否在山下寻间屋子?我夫妻搬出去住,免得彼此尴尬。"清贞无奈,只得托人在山下租了三间独门独户的房子,房主是当地富商周半城。

周半城得知是清贞的亲戚,特意嘱咐家人:"高公子是读书君子,若有房租拖欠,切勿催促。"高国泰夫妻搬下山后,他以卖卦为生,收入微薄,日子依旧窘迫。不知不觉已拖欠了六个月房租。这天,周家收租的仆人告假,换了个不知内情的伙计来催租。

伙计查账后发现高国泰欠租已久,气势汹汹来到门前叫骂:"好你个高国泰,住人家房子不给钱,当自己是土皇帝吗?"陆素贞开门解释丈夫不在家,伙计却不依不饶:"人不在,钱也不在?六个月都躲着不露面,当我好欺负?"说罢,竟直接拆走了街门。

当晚高国泰回家,见门口只剩门框,怒问缘由。陆素贞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高国泰顿时火冒三丈:"这周半城欺人太甚!我明日就去县衙告他!"陆素贞连忙劝阻:"官人,是我们拖欠房租在先,哪有脸去告状?再说我们身无分文,如何与人家抗衡?"

两人正争执间,清贞老尼闻讯赶来。得知原委后,她叹了口气说:"你们还是搬回庵里吧。山下谋生太难,国泰卖卦本就挣不了几个钱,又口无遮拦得罪人,不如回庙中安心读书。"于是,陆素贞夫妇又搬回了城隍山。

谁知两日后的清晨,高国泰竟不告而别,只给妻子留下三张字柬。陆素贞颤抖着展开,只见上面字迹潦草,字里行间满是绝望与愤懑。她越看越心惊,冷汗直冒,手中的纸柬簌簌作响……究竟高国泰在字柬中写了什么?他又为何突然离家?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七回

高国泰第二次回到城隍山,依旧住在那三间厢房里。当晚,他与妻子陆素贞相对而坐。高国泰开口道:"娘子,明日我想出门访友。"陆素贞闻言,从怀中取出二百文钱,说道:"官人明日外出,我这还有姑母给我买针线的二百文钱,你拿去路上用吧。"说着便将钱递了过去。高国泰面露愧色,伸手接过。

待陆氏睡下后,高国泰独自坐在灯下,神情呆滞,仰天长叹。心中一阵悲苦,他提起笔写下三张字柬,压在砚台之下。

次日天明,高国泰本想唤醒妻子,又怕她担忧,便硬着心肠起身出门。庙中一位六十多岁的香火道冯顺,早起在院内扫地,见高国泰出门,问道:"高先生为何起得这般早?"高国泰答道:"老冯,你开下门,我要下山访友去。"冯顺打开门,高国泰便下山离去。

陆氏醒来后,不见丈夫踪影,大吃一惊,连忙四处寻找。冯顺告知她:"高先生一大早就走了。"陆氏赶忙回到屋内,四处搜寻,终于发现了那三张字柬。

她拿起第一张字柬,只见上面写着:"时衰运蹇度日难,含羞无奈住尼庵,佛香火道:寺庙中管理香火杂物的人。门虽有亲情意,反被旁人作笑谈。"陆氏看后,明白这诗是说丈夫因家贫无法养家,与自己托身庙中,恐遭人耻笑。

再看第二张:"此去他乡少归期,生死存亡自不知,大略今生难聚首,有缘来世做夫妻。"陆氏见状,意识到丈夫此去可能再无归期,今生或许难以团圆,只能期待来世再做夫妻,心中悲痛不已。

接着看第三张:"留书落笔暗含悲,恨我无能更很难,寄与贤妻细参悟,托身另找画蛾眉。"陆氏看完,放声痛哭,只觉五内俱焚。

此时,老尼姑清贞过来,见陆氏如此伤感,忙问缘由。陆氏便将高国泰留诗出走,怕是九死一生的事说了一遍。清贞老尼姑道:"儿呀,不要着急,我有个主意。如今西湖灵隐寺有一位济公,乃是在世活佛,能掐会算,善知过去未来之事。我派香火道冯顺去灵隐寺请他老人家来,占算占算高先生去了哪里,落在何方,也好派人把他找回来。"陆氏连忙称好,催促赶紧派人去请济公。

老尼姑遂派冯顺下山请济公。冯顺第一次到灵隐寺,济公不在庙里;第二次去,只见兵围灵隐寺;第三次一打听,才知济公被秦相锁了去,就这样耽误了三四日。

这天,冯顺又下山寻找济公禅师,恰好看见济公同着赵文会、苏北山正往山上来。冯顺赶忙跑过去行礼,说道:"师父,您可来了。我连续几次到庙里找您,今天您为何这般清闲?此时要上哪里去?"济公答道:"我要到你们庙里找老尼姑,我们送一个人出家。"冯顺忙说:"好,好,好。我们当家的正要请您老人家办要紧事呢。"

赵文会、苏北山问道:"你们庙里有什么事?"冯顺便把高国泰之事,从头至尾,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众人这才一同往庵里走去。

冯顺在前面引路,进了庙,来到西院。这院子是三合房,东西房各三间,北房三间。冯顺同众人进了北房。赵员外一看,屋内甚是清洁,北墙旁有一张条桌,上面摆了许多经卷。头前一张八仙桌,两旁有椅子。济公在上首椅子上坐下,赵文会在下首坐下,苏北山在旁面椅子上坐定。

众人抬头一看,见正面墙上有一副对句,写得甚好。当中一张大挑,上写着:"惟爱清幽远世俗,靠山搭下小茅屋,半亩方塘一鉴水,数棵柳树几行竹。春酒热时留客醉,夜灯红处谈我书,利锁名缰全撇去,一片冰心在玉壶。"两旁又有对句,上写着:"青山不改千年画,绿水长流万古诗。"

苏北山一看,说道:"圣僧,你看高国泰真是风流才子。"

听冯顺说完高国泰的遭遇,赵文会看着墙上的对联点头赞叹:“果然如他所言,这字迹苍劲洒脱,高国泰确实是个才子。圣僧,还请您大发慈悲,帮忙找到他。我愿意帮他找个学馆谋生,等科举之年再资助他银两,助他考取功名。”济公点头道:“员外肯行此善事,也是功德一桩。”

正说着,清贞老尼姑带着侄女陆素贞和徒弟们进来,对着济公连连施礼,哭求道:“这是我侄女陆素贞,她丈夫高国泰突然留诗出走,至今已三四日未见踪影,求圣僧帮忙算算他的下落。”济公说:“此事不难。我们今日救了一位名门之女,她想出家,打算送到您庙里来,不知您是否愿意收她为徒?”清贞忙道:“师父吩咐,弟子自当从命。”赵文会补充道:“等会儿人送到,我再捐二百两香火钱给庙里。”清贞谢过,又再次恳请济公测算高国泰的下落。

济公闭目掐指一算,突然皱眉道:“不好!此人现在离此地有一百八十里远,日落时分恐怕有杀身之祸!”陆素贞闻言脸色煞白,扑通跪地哀求救命。苏北山也急忙说:“圣僧务必慈悲,无论如何要救他一命!”济公说:“要救他不难,但需派人跟我一起去,带上二百两银子作盘缠。”苏北山立刻唤来仆人苏禄,让他去钱庄取二百两银子,随济公寻人。清贞也让香火道冯顺一同前往,陆素贞更是连连叩首致谢。

济公临行前叮嘱赵文会和苏北山:“等尹春香送到庙里,你们帮着安顿好再离开。”二人点头答应。苏禄取来银子后,济公带着他和冯顺下山。刚出庙门,济公便迈开步子,看似向前走一步,实则向后退三步。苏禄见状急道:“师父,照这走法,天黑也走不完一百八十里路啊!您换个走法吧!”济公笑道:“换走法不难,那就向前走两步,向后退三步。”冯顺在一旁暗自发笑,心想这和尚怕是在胡闹,照这样走,别说救人,天黑能回到原地就不错了。

济公见两人面露焦急,忽然正色道:“我若快走,你们跟得上吗?”两人忙说:“跟得上!”济公说声“好”,话音未落,便如一阵风般向前狂奔,瞬间消失在两人视线中。苏禄和冯顺慌忙追赶,跑了两三里地,已是气喘吁吁、浑身大汗。他们躲进树林休息,刚一坐下,就见济公悠哉地坐在树下,笑道:“你们才来呀?我都睡了两觉了。”两人累得瘫在地上,叫苦不迭。

济公见状,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的腿虽是自己的,但我一念咒,它们就得听我的。”冯顺半信半疑:“那您快念念咒,让我们赶紧赶路吧!”济公口中念念有词:“唵嘛呢叭咪哞埯敕吓……”话音刚落,苏禄和冯顺只觉双腿不受控制,如踩风火轮般向前飞奔。苏禄吓得大喊:“师父!前面都是树,撞上就没命了!”济公悠哉地说:“放心,有我呢,撞不了!”神奇的是,两人竟真的穿过树林,继续向前狂奔。

正跑着,忽见村里走出一个手拿空碗的年轻人,一边走一边嘟囔。济公定睛一看,此人姓吴名云,是个不孝子。原来他母亲好不容易包了饺子,却因没打醋被他训斥,此时正出门打醋。济公眉头一皱,抬手一指,吴云竟也跟着苏禄二人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哭喊:“我不想去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腿怎么不受控制了!”

三人只觉耳边风声呼啸,仿佛腾云驾雾一般,转眼间便到了一条河边。苏禄眼看要冲进河里,急得大喊:“圣僧!前面是河,快停下!”济公淡淡道:“加把劲就过去了。”话音未落,三人竟如履平地般“飞”过了河。苏禄心有余悸,瞅见岸边有棵大树,赶忙扑过去抱住,这才稳住身形,瘫坐在地。冯顺和吴云也累得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济公慢悠悠走来,从怀中掏出一块药,分成三份递给三人。三人吃下后,只觉浑身酸痛尽消,这才站起身来。吴云一脸茫然,完全不知自己为何会跑到这里。苏禄向路过的行人打听,才知道这里已是小刘村,离余杭县只剩二十里地了。吴云哭丧着脸说:“我的醋碗摔了,饺子也没吃,竟跑了二百多里路!这可怎么回去啊!”济公笑道:“我再送你一程!”吴云慌忙摆手:“可别了!我怕了您了,让我自己走吧!”说着,便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此后但凡见到化缘的和尚就躲,尤其是穷和尚,生怕再被“咒”得乱跑。

苏禄擦了擦汗,问济公:“咱们是去余杭县找高先生吧?”济公点头:“正是。”三人整顿一番,便朝着余杭县方向走去。济公此次又将施展怎样的神通,能否及时救下高国泰?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八回

话说济公带着苏禄、冯顺,来至余杭县南门外。路东有一座饭店,和尚抬头一看说:"苏禄、冯顺。你我进去吃杯酒,可休息休息再走。"二人点头,进了饭店,要了几样菜。

苏禄说:"圣僧,你我已至余杭县地面,高国泰现在哪里?可以把高先生找来,一同喝酒好不好?"和尚说;"咱们先喝点酒,回头再找他去,离这样的路甚远。"三个人说着话,把酒吃完了,给了饭钱出来,离了酒饭店,进了南门,来至十字街,往东一拐,路之北头就是县衙门,和尚放步就往衙门里跑。

苏禄说:"师父往哪里去?"和尚说:"你两个人在这里等着,我到里面找个人。"和尚才一到大门,就听见里面叫喊:"抄手问事,万不肯应,左右看夹棍伺候!把高国泰夹起来再问!"和尚闻之,就打了一个寒战。书中交代:高国泰因何来至此处吃官司呢?

这内中有一段隐情。只因那日高国泰下了城隍山,左思右想:若要投往别处,又没有亲故,也没处安身。自己一想:"莫如回归余杭县。"自己搭了一只船,也是乡亲给了一百文船钱,吃了东西,来至余杭县,二百文也是用完了,心想:"此时回往故土,也是没处投奔。一无亲戚,二无宾朋,想借几吊钱的地方都没有。在外思想回家,即至回家,又该如何?有几家至亲,也可以代我分忧解闷;有几个知己的朋友,也可以谈谈肺腑之言。真是应了古人那两句话:贫居闹市有钢钩,钩不住至亲骨肉;富在深山有木棒,打不断无义亲朋。"

自己想了半天。高国泰本是一位有志气的人,又不屑求亲乞友,越想越难过,倒不如一死方休!来至南门外城河,打算跳河一死。站在河沿一看,来往船只不少,心想:"死了死了,一死便了,万事皆休。生有时,死有地,这就是我绝命之所。"想罢,将要往下跳,就听背后有人说话:"朋友,千万勿跳河,我来了。"高国泰回头一看,见那个人身高六尺,细腰扎背,头戴青壮帽,身穿青布裤袄,青纱包,外罩青绸子英雄氅,面皮微紫,紫中透红,红中透紫,环眉阔目,准头端正,三山得配,五岳停匀,年有二十以外,说:"先生乃读书明理之人,何故寻此短见?"

高国泰说:"兄台,你不必问我,是阳世三间没有我立足之地,我非死不可。"那人说:"先生,你有什么为难之事?何不与我谈谈。"高国泰见那人诚实,说:"兄台,尊姓大名?"那人说:"姓王名成壁,就在此地居住。我在河沿这里当一个拢班,所有来了客货,都是我找人来卸。先生是因何事寻此短见?"高国泰说:"我也是此地人,王兄。我在南门内居住,姓高名国泰,只因家世式微,我带着家眷,到临安城投亲,把家眷住在尼庵之内。我想男子立身于天地之间,上不能致君泽民,下不能保养妻子,空生于世上,因此我想生不如死。"

王成壁说:"兄台,你聪明还被聪明误,何必如此轻生?你先来同我到酒饭馆中吃点酒,我给你再出个主意。你不必呆想,人死则不能再生。"高国泰方才同王成壁来到酒馆里。两个人要酒要菜,吃了个酒醉肴饱。王成壁说:"我现在手底下没有一文,也没有一项进款,还要等上半天才能到手,今天你先去拉船纤。"高国泰说:"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个拉纤?"王成壁说道:"先生,你不要这样子说,人得到那里是那里。你可记得古人有两句话:君子之身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才能够行呢。今天你先去拉纤,等我的钱到手,我再给你些银两去接家眷,然后,我再托朋友,给你找一学馆,你看好不好?"

高国泰想:"我今与你萍水相逢,如此劝我,我也不可过于固执。"想罢说:"兄台,既是这样厚爱小弟,我就去拉船纤。"王成壁说:"好。"站起身来,领着高国泰来至河沿,见有一只杂货船,早已装好,少时就开船。王成壁说:"管船的,我这有一位朋友,叫他同你们拉拉船纤,管船的多照看点,到了卸了货,千万仍把他带回来,可不必管他。"管船的道:"是了,有王大爷在里头,我们决不能错待了。"高国泰就在这里等候,工夫不大,管船的开船,众人都拿起纤板。

大家皆是行家,高国泰也不懂。有人把纤板递给他。当时开船,别人拉纤都喊号子,高国泰想起念书来了,念的中庸有第十三章;"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平患难,君子无人而不自得焉。"他只念他的书,众拉纤人一阵大笑。那一日到了殷家渡,货船卸了,高国泰累的疲困不堪,就在船中睡了。次日船上又装上别的货往回走,高国泰又拉起来。

这一日回至余杭县,正到了码头口,见王成璧在那里站着,国泰即赶过来。王成壁说:"先生,这一次多有辛苦了。我在此盼望你,合是你我弟兄有一殿前缘,今天我进了一笔款三十五吊,你先同我来吃碗茶,用点心,回头再进城换银子,明天你去接家眷。今天沽酒买肉,你我痛饮,以尽通宵之乐。"高国泰说:"很好,很好,我与王兄初会,兄长这般厚待,我多深感谢。"王成壁说:"你我好弟兄知己,不必客气。"国泰想;"这个朋友倒很诚实。"

跟王成壁吃了些点心,天已不早了。王成壁把钱交付高国泰,进城换银子,拿了酒瓶,打酒买肉。高国泰拿了钱入城,换了五十两银,打酒买肉。买完了东西往回走,正要关城。国泰刚赶出了城,只见由对面来了一人也是直奔,仿佛有急事的一般,正与高国泰迎面相撞。那人连忙说:"先生不要见怪,我一时太急,因有要事,我给先生陪罪。"拱手作揖,说着话,竟自出城去了。

高国泰本是文雅之人,虽被他碰了一下,自己一想:他也不是有心。这有何妨。国泰出城往前走,忽然一想:"方才不要把银子碰去了!"用手一摸,银子形影全无,把国泰吓得目瞪口呆!原来方才那个是个白日贼,早看见高国泰换银子。真是贼有贼智,故意撞高国泰,把银子搭了去了。

高国泰越想这件事越不对:"回头我见了王成壁,无言可答,莫如我一死。昨日要死没死了,是还有两天罪未受完呢?这真是阎王注定三更死,哪敢留人到五更?"到了护城河岸,打算要投河。自己叫道:"高国泰,高国泰,你好命运不通!不想我今天死于此地。"正自怨恨,只听那旁有人说话:"莫非是恩兄高国泰吗?"来至切近,把高国泰一拉说:"恩兄可想死小弟了!我往各处去找,并无下落,不想今日在此相见。"说着话,就过来叩首。

高国泰一看,并不认得。看来似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因说道;"老兄不要认错了人。"那人说;"兄长,你连我小弟李四明都不认识么?"高国泰一听,说:"哎呀,原来是你呀?"且说那李四明幼年家贫,寡母住在高国泰家和左右比邻而居。高国泰一家全好善,时常周济他家,后来李四明就在高国泰家念书。他母亲死了,也是高家花钱给他安葬。

高国泰问李四明:"是要求功名,还是去作买卖?"李四明说:"要我找个铺子去学生意才好。我家又没钱,哪有这样花费去求功名?"国泰说:"也好,我给你找一个买卖罢。"便在本城天成米店去学生意。凡上工一切衣服被褥,全是高家代给。李四明也用心练习,并不荒误,专心做那生意。三年已满,东家到店算帐,见李四明各事勤俭,心甚爱悦,把他带到家中,另给他开个米店,在清江做买卖,甚为得利。

东家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把李四明招做养老的女婿,把一分家业全给他。后来他们老夫妻也死了,李四明一手成运,全是他经理。想起当年若不是恩兄,他哪得有今日?就带着家眷,收拾细软物件,要回故土,去访恩兄高国泰。到了余杭探访,并无人知道高家移往何方,皆云穷跑了。李四明太息不已,就在西门外买了一所房子,又在南门外开了一个粮店。

今天是要回家,遇见高国泰,二人相见,悲喜交加,各诉往事。高国泰说:"老弟,我今日要不丢银,你我也见不着。"李四明说:"你先跟我到家,咱二人有话再讲。"二人站起来,往前走了不远,高国泰脚下一拌,伸手拿起一宗物件来。有分教,小人怀仇挟恨,误害良民,忠良尽公,判决奇案。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济公全传第二十九回

话说高国泰捡起来伸手一看,原来是两匹缎子。借着皓月当空,打开一看,上面有兴隆缎店四字。

李四明说:"那两匹缎子,还不是咱们本地余杭县的字号。我们余杭县有两家绸缎店,字号是天成、永顺。这兴隆缎店不知在哪里?"高国泰说:"咱们在这里站着,等等有人来找好给他。要是本人丢得起,还不要紧,倘如是家人替主人办事,一丢了,可就有性命之忧。"那二人在此等候多时,不见有人来找。李四明说:"天也不早了,你我回去罢。待明日有人找,说对了,就给他;没人找,我们四门贴起告白,也不算瞒昧这东西。"高国泰说:"我今天理该去见见王成壁。我拿钱出来买东西,并换银子,他还待我回去吃酒。我因为丢了银子,才要寻死。今我不回去,恐他多疑。"李四明说:"兄长先同我回家,然后再派家人去给他送信,明天你我弟兄再回拜。"说着话,两个人向前走。来到西门李四明的住宅门首,大门虚掩,推门进去。高国泰见二门外有西房三间,屋中灯光闪灼。高国泰说:"今天天已晚了,明天我再至里面,我们就在这屋中坐罢。"李四明说:"这三间房,被我租出去,我倒可不要房钱。因为我常不在家,添一家街坊,彼此皆有照应了。"高国泰点头,来至二门叫门,里面出来一个婆子,开了门一看:"大爷回来了。"李四明说:"你进去告诉你主母,就提我恩兄高国泰来了。"老妈进去不多时,听里面说:"有请。"二人才来至里面上房,见屋中倒也干净。里面何氏出来,见了高国泰行完了礼。李四明告诉婆子:"给收拾几样菜,我们弟兄两个,到东配房去吃酒。"两个人来至东配房,在灯光之下,又把两匹缎子打开一看。李四明说:"两匹缎子倒是真真宝蓝的颜色,只不知这兴隆缎店的字号在哪里?明天咱们四门贴上告白条,要有人来找,说对了就把他。没人找,合该你我每人做一件袍子穿。"高国泰说:"是,明日贤弟你要带我去谢那王成壁大哥。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已在九泉之下。那位朋友倒是一位忠正诚信之人,笃实仁厚,大有君子之风,同我一见如故,我心中甚为感念,良友颇不易得。"李四明说:"好,明日我同兄长去见见那个朋友。"二人吃完酒,安息,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起来,二人净面吃茶,只听外面有人叫道:"李四明,你家住着一位高国泰吗?"连声叩门。二人站起来,到了外面,门开了一看,门口站两个头役,带着四个伙计,头戴青布英翎帽,身穿青布衬衫,腰扣皮廷带,足下穿着窄腰快靴,个个手拿铁尺木棍。这两个头儿,一位叫金陵寿;一位叫董世昌。一见高国泰道:"朋友,你姓高叫国泰罢?"高国泰说:"不错,二位怎样呢?"那头儿一抖铁锁,把高国泰锁上。李四明走来一拦,把李四明也锁上了,拉住说:"进院搜赃。"到里院各屋一找,由东屋找出那两匹缎子来。李四明二人问:"头儿,你二人因什么事,把我二人锁上?"金头说:"这里有一张票子,是我们本县老爷派我们来急速拘锁,我二人无故也不敢误锁良民,诬良担不了。你二人作的事,自己也知道,还来问我们吗?"那些头役说:"拉着走,休要多说。到了衙门,你们就知道了。"立刻拉着二人,抱了二匹缎子,到了县衙班房之中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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