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劳博的敬业(2/2)
三人坐到最后排,卢德格默把外套折到膝上,目光扫过前排每一根后颈。
“前几轮清剿,网眼细到连鱼苗都捞光,剩下的泥鳅学会贴泥不动,想再翻出来得靠运气。”
劳博嗯了一声,手肘抵窗:“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没有任何损失。”
安特没吭声,只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默默看向窗外。
巴士咣当咣当地前进,最初,街面还亮:报童吆喝着号外,女侍端着托盘在露天咖啡座里穿梭,煤气灯把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战争从未出现过。
到了后来,灯光开始变得稀疏,建筑开始歪着肩膀挤在一起,外立面被煤烟熏成黑牙色,窗框缺了玻璃,风一吹,空窗洞就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没关紧的鬼门。
街道开始变窄,两侧建筑物的墙皮大片剥落,红砖裸露,仿佛整座城市在这里被剥了皮,露出还在跳动的肉。
注意到安特的视线,卢德格默解释道:“再往前就是贫民区。”
安特点了点头,夜之城也有贫民区,安特十分坦然的接受。他不得不承认,群居的生物,天生就把窝垒成阶梯:有人踩檐,有人垫砖,有人被压在泥里当基石。每一级都不可或缺,可每一级都刻着高低的刀痕。
“各司其职”只是好听的榫头,把人心钉在各自该待的槽里,社会这部老爷车才能嘎吱嘎吱往前晃。
至于“职业无贵贱”?
安特在嘴角无声地嗤笑。说这话的人,通常大部分都是站在台上,鞋底连泥星都没沾。真要是平等,怎么没见他们半夜钻下水道,去亲一回腐水和老鼠?
大家早已将职业分成三六九等,通沟、掏粪、背尸、扫街——仿佛这些词一出口就带着臭味,带着不体面,像烂布堵在喉咙,连呼吸都要先皱眉。
于是大家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教育别人“劳动光荣”。
光荣?可以啊,那你来。
没人来。
因为所有人心里早排好了座次:金银铜铁,木纸渣灰。嘴上说众生平等,身体诚实得很,拼了命也要往上一层爬,爬到臭味飘不上来的高度。
安特把额头重新抵回冰冷的玻璃,下城区的风从破窗缝里灌进来,带着潮腥和铁锈味。
那是底层独有的味道,像给现实盖了戳:“此处诚实,不售糖衣。”
脑海里,那个神秘女孩懒懒地出声:“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安特在脑中回她,“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公平与自由。”
“哦——”女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尾音拖得百无聊赖。然后,
Duang——!!!
破锣声像滚烫的铁锤直接砸在颅骨内侧,安特眼前炸开无数白点,耳膜瞬间缩成一块铁板。
车厢、座椅、乘客、劳博……全都旋转着倒进一口深井。
眩晕还没散,一股冷香贴到他鼻尖。
女孩出现在车厢内,黑发反向飘起,伸手,揪住安特的衣领——
哗啦!
整面车窗碎成瀑雨。
安特连人带玻璃碴被抛出车厢,重重爬在马路上,还来不及起身,一只脚已踏在他脊骨中央。
“别再为这些无聊问题浪费我的能量。”
女孩的声音冷得让地面结出一层薄霜,脚力微微加劲,安特胸口下的石板发出细微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