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第741-742章 性烈(2/2)
回到简朴的居所,他如常歇下。待夜阑人静,子时更深,却又悄然起身,在案前铺开特制的薄绢。月色透过窗棂,在他凝重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影。他提笔蘸墨,落笔无声,细密的字迹如蚁群般铺陈开来:
【宗门已撤销所有对彭氏家族的调查任务。】
书毕,他以特殊手法封缄留记。翌日,这封密信便通过影月阁那条隐秘的渠道,悄然流向远方。
映月山·彭氏驻地
数日后,彭臻独处于静室之中,指尖灵光流转,掌间那片薄绢渐渐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虚空。
他凭窗远眺,但见远山连绵,如墨如黛,数日来紧绷的肩背终于在这一刻松弛下来,一口压抑已久的气息缓缓吐出,胸中块垒似也随之尽散。
彭氏一族隐姓埋名数十载,如今威胁尽除,终得重见天日,其间艰辛,实在不易。
回望此番风波,彭臻至今心有余悸。
所幸,家族并未遭受太大损失。
那造化黑莲,毕竟是天地神物,失之岂能不痛?但此物数十年来都无法孕育万载空青,空守宝山而不得入,反倒引来无穷觊觎,成为悬顶之剑。如今黑莲虽毁,却如斩断枷锁,绝了后患,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更可贵的是,彭氏一族终能摆脱昔日阴影,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若为避祸连姓氏都要隐去,一族之脊梁,又何以为继?而今,彭姓子弟得以昂首行世,再不惧外人窥探。
自此,彭家上下如释重负,族人眉宇间也添了几分久违的从容与明亮。
数月后,一个宁静的午后。
一位青衫客踏着山风而来,面容儒雅,气度雍容,周身灵力圆融流转,赫然是金丹后期大圆满之境。他在山门前递上拜帖,言辞温和:“劳烦通传,徐逸尘求见义兄。”
值守弟子见来人气度不凡,急忙通传。
彭臻闻讯快步而出,待看清来人面容,眼中闪过万千情绪。他大步上前,紧紧握住对方双臂:“逸尘!一别三十余载,为兄时常惦念!”
徐逸尘躬身欲拜,却被彭臻牢牢扶住。他抬头时,眼角已微微泛红:“兄长,三十三年又四月,逸尘从未有一日敢忘兄长教诲。”
二人执手相看,皆在对方鬓角觅得几缕风霜。
静室内,茶香袅袅。
侍者奉上灵茶后悄然退下。彭臻亲自为徐逸尘斟茶,目光温和:“记得贤弟最爱这'云雾灵芽',为兄一直为你留着。”
徐逸尘双手接过茶盏,指尖微微发颤:“难为兄长还记得......”他轻啜一口,茶香满溢,仿佛又回到年少时随彭臻学艺的时光。
“怎不见弟妹随行?”彭臻状似随意地问道。
徐逸尘手中茶盏微微一滞,沉默良久,方低声道:“她......另有要事。”
彭臻见状,心下明了。他深知徐逸尘与薛宝凤感情极笃,二人皆是天灵根,双修共进,修为精进神速。如今徐逸尘独身前来,言语间这般避讳,只怕是出了变故。他适时转移话题:“贤弟此番前来,可是有事需为兄相助?”
徐逸尘放下茶盏,神色一整:“确实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兄长可知,我虽以《青木诀》示人,但真正的道法根基,实是当年兄长代父所传的《乾坤命理诀》。”说着,他取出一本道书。此书与当年那本薄册已大不相同,书页厚实,灵光流转,显然经过精心完善。
“当年所得仅能修炼至筑基初期,”徐逸尘轻抚书页,目光复杂,“这些年来,我不断推演,终将其补全至金丹后期。如今,也算对得起这份传承了。”
彭臻肃然起身,郑重一礼:“我代先父,谢过贤弟将天命派道统发扬光大。”
徐逸尘却轻轻摇头:“然修行此术者,皆知一个桎梏——一旦研习命运,便几乎不可能突破命定的境界。我想要碎丹成婴,难如登天。”
“很难?”彭臻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深意,“看来贤弟已寻得一线生机?”
徐逸尘微微颔首,目光渐凝。
“是何方法?”
“我需要一物,此物天地间独一份。”
“是何奇物?”
“古尔扎的毒囊。”
彭臻手中茶盏微微一晃:“毒囊?你竟想......”
“忘忧,忘我,忘前程。”徐逸尘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唯有借助这等奇毒之力,彻底忘却《乾坤命理诀》带来的宿命羁绊,我方能斩断枷锁,觅得那一线元婴之机。”
彭臻缓缓放下茶盏,指节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叩。
彭氏一族确实掌握着“忘忧酒”的秘方——那是族中代代相传的禁忌。筑基期人皮海妖的毒囊,可令练气修士前尘尽忘;金丹期的毒囊,足以让筑基修士道心蒙尘;而若要金丹修士彻底忘却前缘,非元婴老祖级别的人皮海妖毒囊不可。
而这天地间,唯一符合要求的,唯有古尔扎。
“古尔扎虽在元婴老祖中实力稍逊,”彭臻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但他深居东海,在海中来去自如。即便是我,在海中也仅能自保。除非......”他抬眼看向徐逸尘,“除非能引他上岸。”
徐逸尘的唇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很快就要上岸了。”
决意出手
彭臻指节叩击案几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知道自己这位贤弟身负天命派真传,推演命数从无差错。既然徐逸尘说古尔扎即将上岸,那就必定会上岸。至于缘由——或许是卜算所得,或许是布下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古尔扎一旦离海,他彭臻能否战而胜之?
思绪瞬间飘回二十年前那场海上遭遇。那时他修为尚不及如今,却也能在古尔扎的滔天凶威下全身而退。如今修为精进,纵然依旧难以在海上将其斩杀,但自保已是绰绰有余。既如此,一旦古尔扎离海上岸,失了海域地利,胜负之数,犹未可知。
他又将古尔扎与云霄老祖稍作比较。那云霄老祖法力通天,仅是远远照面便令人心生敬畏,如仰高山。而古尔扎虽同为元婴,其实力却远逊于云霄。这两个对手,他都亲身感受过,其中的差距,他心知肚明。
利弊得失在心头电转而过,彭臻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然的光芒。他霍然抬头,声如金铁:
“好!为兄必当,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