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非遇费秀才殆矣(2/2)
“郎君,我,我……”听到费秀才催自己离开,妇人身体微微一颤,低下了头,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在心里挣扎着。
看着妇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费秀才心里便疑惑起来。“小娘子,可是有什么事?若是觉得某办得到,不妨直说。”
“这……”,听到费秀才的话,妇人抬起了头,看向费秀才的眼神充满了期冀。不过,妇人很快又低下了头,喃喃说了几句,声音低的像蚊子一般。
“小娘子,真要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看着妇人的样子,费秀才心里的疑惑更盛了。刚才,这妇人到底说了啥,自己根本就没听个明白。
听到费秀才这么问,妇人又一次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低下了头。
好半天之后,妇人似乎才鼓足勇气抬起头,一脸羞涩的开了口。
“郎君,奴家见你风度不凡,实非常人,所以……”妇人停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要是郎君愿意,奴家愿自荐枕席,不知郎君愿意怜惜奴家不?”
说完,妇人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不敢再看费秀才一眼。
听完妇人的话,费秀才猛地站起身来,满脸惊愕地看着妇人,“小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休得胡言乱语!”
费秀才的反应吓了妇人一跳,转眼间,妇人的脸色就白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还嘤嘤地哭了起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把费秀才也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哭了好一会儿,妇人才稍稍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费秀才,然后深吸一口气,向费秀才行了一个礼,轻声说道:“郎君,是奴家不好,吓到您了,请您恕罪。”说完,她便转身准备离去。
在妇人转身的瞬间,费秀才开口叫住了她:“你且慢走。”
妇人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
费秀才看着她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实在不忍,于是缓了缓语气说道:“你若是真有什么难处,不妨和某家直说,或许某家能够帮到你。”
妇人听了费秀才的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转过身来。她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然后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奴家是京师人氏,住在某某坊某某里。奴家的爹爹是个贩卖丝绸的商人,前些年路过此地时,不幸染上了伤寒。多亏了店家不弃,父子二人精心照料,爹爹才得以痊愈,重返京师。”
“后来,爹爹作主,将奴家许配给了店家的儿子。只是奴家命苦,到这里不久,阿舅便去世了。外子哀伤过度,没过几年,也追随阿舅去了。”
“哎,可怜奴家连个一儿半女都没能给外子留下。这些年,奴家一人支撑着。可外人都说是奴家是个不祥之人,克死了阿舅和外子,也不愿意和奴家打交道。”
“如今,店也支撑不下去了,奴家想回到爹爹身边,可又没有办法回去。实在是无法再忍受这孤苦伶仃的日子了。所以,奴家才斗胆前来相求,只希望能给自己留一点念想罢了。”
妇人话未说完,便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小娘子,莫要再哭了。你也是个苦命人。某也不会做违背礼法的事。这样吧,待某到了京师之后,定会去寻访你的父亲,让他接你回去。你且宽心,莫要再有过多的想法。”
“不过,小娘子,眼下,终有瓜田李下之嫌。你还是请回吧。”说着,费秀才便催促着妇人离开。
妇人见状,倒也并未多言,只是将双手交叠于胸前,左手在外,右手虚握,对着费秀才轻点了一下头,随即便转身离去了。
送走妇人,费秀才如释重负般地合衣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睡去。
天亮之后,费秀才向妇人辞行。临行之际,费秀才再三表示,待到自己抵达京师之后,定会去寻访妇人的父亲。
对于费秀才的这番话,妇人表现得异常平静,就好似昨夜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时光荏苒,数日之后,费秀才终于抵达了京师。他在城中寻得一处落脚之地,稍作安顿之后,便开始了自己在京师的生活。
一日,费秀才如往常一样前往书斋购置书籍。行至途中,路过某某里时,他突然想起了燕脂坡下那妇人曾经说过的话。于是乎,于是,心中一动,便掉头寻了过去。
这条里全是前店后院的坐商。看着费秀才打听,大伙儿都有些好奇,但也告诉了费秀才妇人的父亲家是哪处店铺。
来到妇人的父亲家门口,店里的人都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一个读书人跑过来。在问过费秀才之后,不一会儿,一个老头连鞋子都没穿好就从屋里奔了出来,瞧着门口站着的费秀才,老头道,“敢问可是费枢费郎君?”
“在下正是。敢问丈人是……”
“快请进快请进。”说着,老头就拉着费秀才进了屋。
坐定之后,老头一边让人烧水,一边和费秀才寒暄。“郎君,我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神仙对我说。‘你的女儿将失身于人,若不是遇上费秀才,只怕真的危险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对此事心存疑虑。今日郎君既然能寻上门来,想必是与此事有关。还请郎君说说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明白老头说的梦是什么意思。但见老头问起,费秀才便把自己进京赶考路过燕脂坡投宿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和老头说了一遍。
当费秀才讲述到自家女儿的阿舅和外子相继离世,只留下女儿独自一人艰难支撑时,老头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见自己话已带到,费秀才便起身向老头告辞。老头连忙止住哭声,颤巍巍地朝着费秀才拱手作揖,感激涕零地说道:“郎君啊,梦里的神仙说郎君将会是贵人,这肯定不会有假啊!”
听着老头的话,费秀才只是笑了笑,对老头奉上的谢仪也推辞了。“丈人,还是尽快将你女儿接回来吧。”说罢,便转身离去,显得格外淡然。
看着费秀才离去的身影,老头又回想了一下费秀才说的话,惊骇地发现自己做梦的时候与女儿寻上费秀才的时间竟完全靠的上!
老头来不及多想,随即叫过了自己的长子,让他去长安燕脂坡将妹妹接了回来,还重新为女儿寻了门亲事。
与此同时,费枢在京师埋头苦读,日夜不辍。第二年科考,便一举登科,此后,费枢的仕途一路高升,官至大夫,还做了巴东守。
一啄一饮莫非前定。按照古人的说词,“暗室欺心,神目如电;人间私语,天闻若雷。”那天晚上,若是费秀才动了凡心。想必耽搁的不不止是他的前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