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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孤影寒刃封喉日,长安暗局落子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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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迅速模糊、变暗,最后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张毫无表情的银白面具,以及那双深不见底、漠然注视着他生命流逝的眼睛。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不仅仅是肉体的窒息,更是灵魂被瞬间剥离的虚无与绝望。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是谁要杀他,为什么杀他,意识便已沉入永恒的黑暗。

江独落手腕微微一转,确保切割彻底,随即松开了短刃,任其随着周显瘫软的身体一同落在锦被之上,没有发出大的声响。他如同鬼魅般轻飘飘落地,解开了腰间的丝绳,收入怀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让一滴血溅到自己身上。

他站在原地,静静感知了片刻。确认周显的生命体征完全消失,室内除了逐渐弥漫开的血腥味,再无其他异动。

任务完成了一半。

现在,是另一半——找到那些记录。

他如同暗夜中的猎犬,开始无声地搜索这间奢华的主卧。

目光扫过博古架、书架、妆奁……最终,他停在了一面看似普通的墙壁前。

手指轻轻敲击,传来的回响显示后面是空心的。

他仔细摸索,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机关,轻轻一按,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一个镶嵌在墙体内的精铁保险柜。

然而,就在他准备研究如何开启这保险柜时,旁边一扇连通着卧房的小门,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那是……周显妻儿居住的套间。

江独落眼神一凛,身形瞬间隐入厚重的帷幔阴影之中。

小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寝衣、披着外袍的年轻妇人探出头来,睡眼惺忪地小声抱怨道:“老爷?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吗?弄出什么声响……孩儿刚睡着,可莫要吵醒了他。”

她显然是将刚才那极其微弱的动静,误以为是周显弄出来的。

见无人回应,妇人有些疑惑,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了床边小几上的油灯,点燃,走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也照亮了帷幔之外的情景。

当她看到床榻上脖颈处一片狼藉、双目圆睁已然气绝的周显时,脸上的睡意和疑惑瞬间被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喉咙,但她死死用手捂住了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看到了帷幔阴影中,那个如同死神化身的玄衣身影。

“英……英雄……饶命……饶了我们母子吧……”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用尽全身力气压低声音哀求道,“孩子……孩子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

她怀中的被褥里,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幼童似乎被母亲的颤抖惊扰,不满地咂了咂嘴,继续沉睡,小脸上还带着恬静。

江独落的目光,越过恐惧到几乎瘫软的妇人,落在了那幼童的脸上。

那纯净的、不谙世事的睡颜,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了他内心某处极其柔软的地方。

他握刀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杀戮对他来说已是常态,但牵连无辜,尤其是稚子……这并非“孤”的行事准则,也非他江独落内心深处那点未曾泯灭的侠义所能容忍。

他沉默着,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妇人看到他手中的短刃还在滴血,吓得几乎晕厥,但母性的本能让她依旧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不住地磕头,额头触碰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东西,在哪?”江独落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低沉与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

妇人猛地抬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指向那个打开的暗格里的保险柜:“在……在那里!所有的……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钥匙……钥匙在老爷……在他枕头

江独落不再看她,转身走到床榻边,无视了周显的尸体,果然在枕头下摸到了一个精巧的机关,按开后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

他走到保险柜前,插入钥匙,又侧耳倾听锁芯结构,手指微动,调整了几下,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厚重的柜门被打开了。

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地契房契,但江独落看都没看这些,他的目光直接锁定在几个厚厚的、以火漆封口的卷宗袋上。

他迅速取出,借着妇人放在地上的油灯光亮,快速翻阅。

“龙家,漠北盐铁交易明细,武德三十五年至三十七年……”

“明家,江南药行违禁药材输送记录及分润……”

“与龙九天、明非羡密谈纪要……”

正是夜无寒需要的东西。

他将这些卷宗仔细包好,塞入怀中。然后,他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的妇人,以及她怀中安睡的孩童。

“今夜,你没见过任何人。”他留下这句话,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带有杀意。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形一闪,已至窗边,推开窗户,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消失在外面的夜色中,只留下摇曳的窗扉,以及一室死寂与逐渐浓重的血腥。

妇人瘫软在地,久久无法动弹,只有怀中小孩均匀的呼吸声,证明着他们还活着。

……

江独落返回极夜教天主司书房时,天色依旧沉暗。

他如同离去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将那个染上些许夜露与血腥气的包裹放在夜无寒的书桌上。

“东西在此,周显已灭口。”他言简意赅地汇报,没有提及过程中的插曲。

夜无寒早已睁开眼,正提笔在一份文书上批注着什么,闻言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放下笔,拿起包裹,拆开,取出里面的卷宗,就着烛光快速浏览起来。

他的阅读速度极快,眼神专注而锐利,手指划过那些记录着阴谋与罪恶的文字,如同抚过琴弦。

片刻后,他放下卷宗,脸上看不出喜怒。

“做得干净。”他评价道,语气平淡,听不出赞赏,更像是在确认一个事实。“下去休息吧。”

“是。”江独落躬身一礼,转身欲走。

“独落。”夜无寒忽然再次开口。

江独落脚步一顿。

“记住我的话。”夜无寒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尺度,你自己把握。但若越界……代价,你清楚。”

江独落背对着他,面具下的嘴唇抿紧了一瞬。他当然清楚。

夜无寒能容忍他私下那点“侠义”,是因为目前无伤大雅,甚至偶尔能混淆视听。

但若有一天,这份“侠义”影响到了极夜教的利益,或者夜无寒的计划,那么等待他的,绝不会仅仅是警告。

“明白。”他低声回应,随后快步离开了书房。

房门再次关上。

书房内,只剩下夜无寒一人,以及那跳跃的烛火。

他缓缓靠向椅背,整个人陷入宽大的座椅阴影之中,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

他拿起那份关于龙、明二家罪证的卷宗,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而复杂的弧度。

计划,正一步步沿着他设定的轨迹前行。

周显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这些罪证,是刺向龙、明二家心脏的利刃。

接下来,便是如何巧妙地、不引人怀疑地将这些利刃递出去,或者,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秦家、龙家、明家……长安这潭水,被他彻底搅浑了。

而他,则隐藏在浑水之下,等待着收获最终的果实。

夜家取代秦家,成为长安第一世家,与他明面上的夜王身份相辅相成,届时,他在长安的权势将真正稳固,极夜教的发展也将获得最坚实的屏障。

他思考着每一个细节,推演着每一种可能。

龙、明二家得知周显死讯后的反应,秦家可能得到的警示,朝堂上可能掀起的波澜,甚至李世民那边可能的态度……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或至少,有应对的预案。

这种将万物视为棋子,将命运掌控于自己手中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近乎冰冷的满足。

然而,在这满足的最深处,是否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或不愿承认的孤寂与沉重?

烛火“噼啪”轻响,拉长了他映在墙上的影子,那影子随着火光摇曳,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张开它的网,笼罩向整个长安,乃至更遥远的未来。

他的指尖,在卷宗上那个“龙”字上,轻轻点了点,若有所思。

这样的专注,却让他忽略了身后案上那本奇书——《狂暴》散发出的微微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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