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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一寸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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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另一个世界。

雨又下了起来。

先是稀疏的几滴,沉重地砸在尘土里,印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接着,密集的雨线便从铅灰色的天空垂落,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巨网,将整个墓园笼罩其中。空气里弥漫开泥土被浇湿后特有的、带着些微腥甜的凉意。

他站在一株老槐树的稀疏树影下,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浸湿肩头。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沉默的、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的墓碑,投向墓园后方那片更为古旧的区域。那里,安息着更久远的魂灵。

就在这时,它们来了。

起初只是天边几个移动的黑点,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随即,数量骤然增多,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召唤。是乌鸦。它们扑棱着被雨水打湿的翅膀,成群地飞临墓园上空,开始盘旋。那景象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仪式感。它们并不急于落下,只是绕着固定的、巨大的圆圈,无声地滑翔。铅灰的天幕是背景,密集的雨丝是幕帘,而它们,是这幕布上流动的、活的铭文。

人们总是厌恶,甚至恐惧乌鸦。那墨黑的羽毛,嘶哑的鸣叫,以及与死亡相伴的传说,都让它们背负了“不祥之兆”的污名。孩童用石子掷它们,大人遇见也要皱眉啐一口,仿佛它们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诅咒。

他曾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直到三年前那个同样下着冷雨的午后,他在这里送别了外婆。当泥土覆盖上那方小小的骨灰盒时,他悲痛得无法自持,独自留在墓前,任凭冷雨浇透全身。就是那时,他第一次真正“看见”了它们。鸦群在雨中聚集,盘旋,发出那种与平日聒噪截然不同的、奇特的鸣叫。那声音不似平常那般刺耳,反而带着一种悠远的、仿佛穿越层层雨幕而来的穿透力,低沉,沙哑,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像古老的祷言,又像温柔的指引。

在那奇异的鸣叫声里,他心口那块坚冰般的剧痛,似乎被某种东西轻轻触动了,裂开一丝缝隙。一种奇异的宁静,取代了原先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狂躁与悲痛。他抬起头,望着那些在雨幕中执拗飞行的黑色身影,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它们,或许并非带来死亡的信使,而是……引渡亡灵的使者。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疯狂地滋长。此后,他着了魔一般,在每个下雨的日子来到这座墓园。他躲在角落,倚着斑驳的碑石,或者像今天这样,站在树下,静静地观察,凝神地倾听。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他只知道,每一次目睹这雨中的仪式,那种最初的直觉就愈发清晰,坚定。

空中的鸦群盘旋得愈发急促了。雨下得更大,密集的雨点连成白茫茫一片,几乎要将天地都吞噬。就在这时,鸣叫声再次响起。

“呱——啊——”

“呱——呱——”

不再是单一的调子。那声音高低错落,交织成一片复杂的声网。有的高亢,像在呼唤;有的低沉,像在回应;有的短促,像焦急的催促;有的悠长,像不舍的告别。这鸣叫声穿透哗哗的雨声,异常清晰地抵达他的耳膜,直抵心底。

他闭上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全部的心神去“听”,去“感受”。

渐渐地,眼前的黑暗被另一种景象取代。他“看见”了。无数模糊的、散发着微光的透明身影,正从那些湿漉漉的墓碑下,从泥土的深处,缓缓升起。他们形态各异,有的苍老,有的年轻,有的还保持着生前的轮廓,有的则只是一团柔和的光晕。他们悬浮在离地尺许的空中,脸上带着茫然,带着对尘世的眷恋,带着对前路的畏惧。

而空中的乌鸦,它们的鸣叫声仿佛化作了有形之物。那声音不再是声音,而成了一条条发光的、温暖的丝线,轻柔地缠绕上那些彷徨的魂灵。高亢的鸣叫是灯塔,为迷失者指引方向;低沉的回应是安慰,抚平亡灵的不安与伤痛。

他“看见”一个孩童模样的魂灵,怯生生地不敢移动,一只乌鸦俯冲而下,绕着他低飞,发出类似母亲哼唱摇篮曲般的、极其轻柔的鸣叫,那孩童魂灵脸上的恐惧渐渐消散,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乌鸦黑色的羽毛。

他“看见”一位老者的魂灵,回头望着来路,步履踌躇。几只乌鸦在他头顶盘旋,鸣叫声变得悠远而绵长,像在讲述一个关于归宿的、古老的故事。老者终于缓缓转过头,向着雨幕深处的虚无,迈出了脚步。

在这由鸣叫声编织的引导下,越来越多的魂灵开始向上漂浮,汇成一道无声的、散发着微光的人流,逆着下落的雨丝,缓缓升向天空。乌鸦们环绕着这道光的河流,上下翻飞,它们的鸣叫声汇成了一首宏大而悲悯的乐章。这乐章的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对逝者的尊重,对生命的礼赞,以及对跨越界限的、神圣的护送。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是冰冷的。但两行温热的水痕,却从他紧闭的眼角溢出,与雨水混在一起。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宁静。这不是恐惧,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窥见宇宙宏大奥秘后的渺小感,以及对这种无声大爱的深深感激。它们在那里,在每个被世人厌弃的雨天,执行着这项古老而神圣的使命,却被蒙昧的眼睛视为不祥。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变小,由瓢泼大雨转为了淅淅沥沥的细雨。空中的鸦群,鸣叫声也渐渐停歇。那奇特的、带着韵律的合唱,如同它开始那般,悄然终止。乌鸦们开始散开,三五成群,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去,黑色的身影融入尚未放亮的天空,转瞬不见。

墓园上空,重新变得空旷。只有细雨洒在树叶和墓碑上的沙沙声,显得世界格外寂静。

他缓缓睁开眼。墓园还是那个墓园,墓碑寂然林立,雨水洗刷着一切,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那些魂灵,那些引路的鸣叫,都消失了。

但他知道,它们来过。他“听”见了,“看”见了。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目光再次投向墓园深处,那片安息着外婆的土地。心中那片自从外婆离去后便一直盘踞的、冰冷的虚空,不知何时,被一种温润的东西填满了。那是一种确信,一种安宁。

人们总说乌鸦是不祥之兆。

他们听不见,那雨中的啼鸣,是穿越两个世界的桥梁。

他们看不见,那墨色的羽翼,是守护最后旅程的旌旗。

他转过身,踏着被雨水浸透的松软土地,向墓园外走去。脚步不再像来时那般沉重。

雨快要停了。天光在云层后微微透亮。下一次落雨时,他还会再来。来听,那无声的啼鸣,来看,那场永恒的、温柔的引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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