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3章 革命(2/2)
装信封,填写地址……完事后,拿起垫簿细看一眼,见上面有笔力透过留下的字迹压痕,便对谢停云说:“跟家里说一声,采购刚古牌和克兰牌的信纸,以后重要信件只能用这两种纸。”
说着,他将垫簿扔进火盆,捧着火盆到院子里点燃垫簿。
火焰熊熊时,他从脑海里调出蛮久之前的想法——在新加坡注册渣华纸业,工厂设立在雅加达。
随着班克曼的成立,以及银行业务呼之欲出,他很快需要一种银行纸——轻薄但极硬,几乎没有吸墨层,墨水干得慢却色彩鲜艳,且绝无压痕。
在计算机普及之前,研发出这种纸张很有战略意义,也不用担心市场需求,银行等一系列金融机构、档案馆都有刚需,生意能做不少年头。
要说威胁也有,唯一的威胁就是圆珠笔的普及,圆珠笔书写不需要纸张有那么好的抗洇性,一旦圆珠笔出现普及的苗头,这块业务要迅速砍掉。
银行纸有搞头,就是不清楚研发成本和研发难度有多高,以及原历史轨迹中研发出来有多大的偶然性,若是偶然性极高,他未必会有那个运气,那一头扎进去等于扎进无底洞。
他有点纠结要不要搞,原本他准备投资纸业的目标是食品包装用纸,从食品到银行,步子会不会跨得有点大?
稍稍纠结,他还是打算找懂行的人论证一下研发难度再做定夺。
瞅一眼火盆,见火已经熄灭,正打算回书房,听见院门打开,望过去,唐怡莹和李墨云正往院里进来。
“冼先生,又来打搅。”李墨云来到冼耀文身前,如是说道。
冼耀文淡笑道:“看样子溥夫人对我家的麻将牌爱不释手,昨儿晚上连摸带搓又拍且不过瘾,今儿个又是赶早来,您要是真这么喜欢,我送您得了。”
李墨云闻言,咯咯笑道:“您要是连牌搭子一块送,我真就收着。”
“您先揣着麻将牌,牌搭子我饿她几顿刮刮油,改明儿清清爽爽送您府上去。”
李墨云竖起大拇指,忍俊不禁道:“冼爷您局器。”
冼耀文梗了梗脖子,做趾高气扬状,“那是当然,您可以去打听打听,妈唉Father的Father当年在天桥卖大力丸时,就是出了名的仗义,是人见了面都夸他一句‘您可真局器’。”
听一个假洋鬼子在自己面前玩京片子反讽,李墨云是真憋不住了,手未伸到捂嘴的雅位,嘴已咧起大笑,“冼先生,您可真风趣。”
冼耀文淡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溥夫人,还有这位老娘们儿,两位里面请。”
唐怡莹瞪了冼耀文一眼,邀着李墨云朝屋里走去。
大概是昨天约好的,前后脚的工夫,费宝琪和蓝夫人也来了,蓝夫人先进屋,费宝琪慢一步留下说话。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存单,“昨天说的五万块。”
“不是让你不用拿。”
“我们一起做生意,我怎么可以不出本钱。”费宝琪将存单塞进冼耀文手里,“拿着。”
冼耀文捏住存单,瞧了一眼,轻咦道:“上面的日期是今天的,还是一年的定期,你这是做什么?”
费宝琪轻笑着递上一枚圆形私章,“用你的名字开的户头,我想你不差这5万块,干脆帮你存起来,一年31.2%的利息,蛮划算的。”
由于旧台币时期持续多年的物价飞涨,1万新台币兑4万旧台币的骚操作,以及二二八事件等多重因素,台湾人对新台币极不信任,只想尽快将手里的钱变成实物,但台湾物资匮乏,这就导致通胀率居高不下。
为了抑制通胀,也为了建立民众对新台币的信心,台银推出了“营利事业及以存户存入之优利定期存款”,简称优利存款,直白点说就是存款利息很高,一开始一个月定期利息7%,一年定期利息152%,年息31.2%是经过三次下调的结果。
冼耀文接过私章瞧了一眼,摇头苦笑,“阿姐,你知不知道私刻金融私章是违法的?”
费宝琪轻笑道:“我给自己刻才违法,给你刻不违法。”
“为什么?”
“你又不是台湾人,私章在你手里就是一个纪念品。”
“算你有理,但你拿着私章去银行开户头,这总是违法的吧?”
费宝琪冁然笑道:“还是不违法,你是美国人,有特权。”
“胡说。”冼耀文笑骂一句,将存单递给谢湛然,“去银行一趟,说钱不存了,换成爱国公债。”
随即,又对费宝琪说:“阿姐,我知道你想给我一件特殊的礼物,你有心了,但下次还是不要做这种事。”
费宝琪不解道:“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刚来台北就兑了7750万台币,这笔钱若是存进银行吃利息,一年可以拿2418万台币的利息,而且按道理不用缴税,你说什么生意能保证一年稳赚三成纯利润?”
“你这个说法不对。”
冼耀文轻笑,“你想说钱太多了,银行不可能给高利息?”
“对呀。”费宝琪点了点头,“优利存款推出的目的可不是让你套利息的,存几万块还行,存多了就是扰乱金融是唯一死刑。”
“这个道理我懂,但银行并没有明文规定超过多少不能存或超过多少没有高利息,只能意会,却不言传,假如我装作不懂,暂时用不到的钱存一个月定期不过分吧?
我想绝对没有人敢在公开场合拒绝,只会私底下来找我说。阿姐你现在用我的名义存5万元一年定期,我只担心有人过度解读,会以为我在试探。”
费宝琪一脸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想这么多。”
冼耀文拍了拍费宝琪的臂膀,“没关系的,不算什么大事,都在等你,先进去吧,等下我去景美,很晚才会回来。”
“嗯。”
下午三点。
冼耀文出现在阿珠香鱼的门口,正好撞见做农妇打扮,肩上扛着薅锄出门的陈阿珠。
陈阿珠看见他,脸上绽放笑容,“过来吃饭?”
“不,三顾茅庐之二顾。”
陈阿珠的笑容愈发灿烂,“小女子本布衣,躬耕于景美……咯咯咯。”
冼耀文微笑回应,“去锄草?”
“去山上茶园。”
“哦,今天要追肥?”
“来不及,今天锄草,明天再追肥。”
“你们这边用什么肥?”
“这个时节用厩肥多,我这里人来人往,方便的人也多,一个月前发(酵)了人粪尿,现在能用了。”
冼耀文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不用等明天了,你锄草,我追肥,我一次能挑三百来斤,挑肥上山用不了几趟。”
陈阿珠一脸欣喜,嘴里却说起客套话,“你是客人,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冼耀文解开西服的扣子,跃跃欲试道:“粪桶放哪里?”
陈阿珠打量冼耀文的穿着,“你要是不嫌弃,我带你去换身我阿爸的衣服,你这身衣服够我请几年的短工,弄脏了可惜。”
“也好。”
陈阿珠带着冼耀文进了店里隔出的小闺房,从木箱里取出一件新的对襟仔衫和大裆裤,“我阿爸是得鼓胀走的,衣服只能做大,不然你真穿不了他的尺码。”
“你阿爸怎么会得这个病,没听说这边有东洋血吸虫病。”
“我阿爸回过一趟老家,可能是在那里染上的。”
“哦。”
“你在这里换,我先出去。”
“嗯。”
冼耀文换好衣服,陈阿珠已经挑来空粪桶,冼耀文粪桶上肩,跟着陈阿珠去了粪缸。
到了粪缸处,冼耀文麻利地用粪勺舀已腐熟、没太大异味的人粪尿进粪桶,盛至八成满便盖上盖子,换另一个粪桶。
在边上看着的陈阿珠见冼耀文干得麻利,心知他的经验老道,放下悬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