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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4章 一二九二章 钦宗毒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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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将军!紧急军情!」夜枭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被亲兵几乎是架着进了正堂。

正与包慧娘、张玘、万五、石锜、蔚亨等几名核心将领商讨春防与夏收事宜的杨再兴,见状豁然起身。他如今气色好了许多,肩背的伤疤在薄衫下隐隐透出轮廓,眼神沉静,已非昔日商丘城下的绝望困兽。

「夜枭?何事惊慌?可是凤牛山董大哥那边有变?」杨再兴沉声问,同时示意亲兵递上水囊。

夜枭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水顺着下颌淌下,混着泥灰。他喘息稍定,语速极快,字字如铁钉砸地:「开封密报!金狗……金狗把靖康官家赵桓,从五国城提出来,由完颜把答押着,送进刘豫的伪皇宫了!」

堂内瞬间一静,落针可闻。几位商丘旧将脸色微变,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赵桓这个名字,对他们这些曾经的宋军将领而言,依旧带着某种遥远而复杂的意味。

杨再兴眉头骤然锁紧,重复道:「赵桓?金人把他送到开封作甚?」他本能地觉得这不是好事。

包慧娘原本靠在椅背上,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闻言动作猛地停住。她坐直身体,杏眼微微眯起,里面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像是嗅到了猎物的母豹。

夜枭狠狠抹了把脸,继续道:「石头兄弟冒死送出的消息!金人没安好心!伪齐那帮杂碎在开封城里到处放风,说……说要把重昏侯送到南边来,让他……让他以旧帝之名,下诏命岳太尉退兵!」

「什么?!」原商丘通判张玘失声惊呼。

杨再兴的拳头猛地攥紧,骨节发出咯咯轻响。他不是当年那个只知冲锋陷阵的莽夫了,在光州、固始这近一年的挣扎求生、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让他对政治权谋有了切肤的认知。他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歹毒!

「诛心之计……」他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止是诛心,」包慧娘冷冷开口,声音像冰凌相互撞击,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站起身,走到堂中那张简陋的淮西舆图前,目光却没有落在图上,而是投向虚无的远方,仿佛在急速推演着某种局面。

「金人这一手,毒得很。」她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冷静,让人心头发寒,「他们把赵桓这块烫手山芋,不,是裹了糖的毒药,往南边一扔。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岳师兄都输定了。」

她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堂内诸将,最后定格在杨再兴脸上:

「其一:赵桓真到了岳太尉军前,以故宋天子身份,下诏让他退兵。岳太尉听是不听?」

「听?」包慧娘嘴角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那北伐大业,十年之功,立刻付诸东流!万千将士的血白流,光复的州县拱手让人!他岳飞立刻从民族英雄,变成葬送北伐的罪人!天下汉人,会生啖其肉!」

「不听?」她声音提高,带着逼人的锋芒,「‘抗旨不遵’,‘目无君父’!赵构在成都,正愁没借口收拾他呢!到时候,不用金人动手,蜀宋朝廷自己就会把‘叛将’的帽子扣下来,夺其兵权,甚至……杀之以谢天下!岳太尉麾下那些忠心耿耿的部将,是跟着他‘造反’,还是遵从朝廷?岳家军顷刻间分崩离析!」

她顿了顿,让那可怕的画面在众人脑中沉淀,才继续道,语气更冷:

「其二:赵桓根本没机会到岳太尉面前。或许在路上‘病死了’,‘被溃兵劫杀了’,‘不小心被流矢射中了’……总之,人死了。谁干的?」

包慧娘目光如刀,一字一顿:「金人和伪齐会立刻大喊,是岳飞派人杀的!因为他不想迎回旧主,威胁赵构的皇位,更不想被掣肘!‘弑君’的罪名,比抗旨更恶毒百倍!岳太尉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赵构会信他吗?天下士人会信他吗?他立刻身败名裂,比打败仗死得更惨!」

她深吸一口气,总结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和愤怒:「看见了吗?这就是个死局!赵桓只要一踏入宋金交锋的战场,无论他是死是活,无论他开不开口,他本身就成了金人最恶毒的武器!岳太尉接驾是错,不接是错,他活着是错,他死了更是弥天大错!金人根本不用动一兵一卒,就能让岳太尉和整个北伐大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一番分析,如同冰水浇头,让堂内所有将领,包括杨再兴,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一场远比战场厮杀更残酷、更无解的风暴,正在岳飞的头顶凝聚。

杨再兴死死盯着地图上襄阳、开封之间的那片区域,胸膛剧烈起伏。他想起了商丘城头赵立决绝的背影,想起了自己一路南逃看到的生灵涂炭,想起了岳飞那双总是望向北方的、充满坚定与忧患的眼睛。

难道,这一切,都要毁于如此卑劣的伎俩?!

「慧娘,」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依妳看,金人……会选哪条路?直接把赵桓送到军前,还是……」

包慧娘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直接送到军前,变数太多,岳飞未必没有壮士断腕的决断。我更倾向于……他们会让赵桓死在‘恰当’的地方,比如,靠近宋军控制区的边缘。这样,栽赃起来更方便,引发的猜测和动荡也更大。」

她看向杨再兴,眼神复杂:「最重要的是,这个消息本身,就是一把刀子。现在恐怕已经不只在开封流传了。成都的赵构,很快就会知道。你猜,我们的康王陛下,是会相信他皇兄的‘旨意’,还是会相信岳飞的‘忠心’?」

答案,不言而喻。

杨再兴沉默良久,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碗乱跳。

「不行!」他低吼道,眼中重新燃起那种包慧娘熟悉的、混合着愤怒与决绝的火焰,「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夜枭和堂内诸将:「夜枭,你立刻休息,然后带我的亲笔信,以最快速度送往董大哥处,让他务必加大向开封方向的哨探力度,尽可能掌握赵桓和金人护卫队的动向!」

「传令各部,即刻起进入战备!哨探前出,严密监控淮水北岸所有渡口、要道!」

「慧娘,」他最后看向包慧娘,语气沉凝,「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打破这个死局的计划。」

包慧娘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头,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泼辣不羁,只有一片冷肃的杀伐之气。

「金人想用赵桓的命来下棋,」她冷冷道,「那我们就让他们知道,这盘棋,由不得他们想怎么下就怎么下!」

光州将军府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缩,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围绕着旧帝赵桓、关乎北伐命运、甚至天下走向的暗战,已在暮春的淮西,悄然拉开了序幕。不仅关乎疆土,更牵涉正统、名分与人心的巨大风暴,随着钦宗赵桓的南下,正以前线为中心,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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