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芳明1128 > 第1267章 一二六五章 宝岛之春

第1267章 一二六五章 宝岛之春(2/2)

目录

新竹香山丘陵地带的晨风,带着一丝凛冽,却也夹杂着泥土与新生草木的气息。

位于头前溪畔高地上的「东海道大学」堂(简称东大),校舍尚新,部分区域仍在营建。但琅琅书声已驱散了荒野的寂静。这里是明国在东海道的最高学府,旨在「研格物之理,育经世之才」。

理工学院的一间实验室内,晨曦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微尘。几名年轻学子正围着一位先生,观看一个蒸汽机模型的运转。那先生一边调整气阀,一边讲解:「……故此,提高热效之关键,在于锅炉设计与冷凝分离……你等在香山脚下所见之矿场抽水机,原理与此一般无二。」

隔壁的农学院暖房里,来自天南地北的植物幼苗在玻璃罩下茁壮成长。一位先生正指着几株叶片形态各异的稻秧,对学生们讲授:「……此数种,分别引自占城、暹罗与琉球,耐湿耐热之性各异,尔等需详加记录比较,以期育出更宜我东海道风土之良种。」

文法学院的一间教舍内,关于「三代井田与均田制利弊」的辩论正酣,学子们引经据典,虽略显青涩,却意气风发。而在新辟的「海事测绘」专科教室里,巨大的海图桌上摊开着部分琉球群岛的草图,一名水师出身的教习正手持规尺,讲解如何根据星象与岸标修正航道图。

校园外的草坡上,三三两两的学子或捧书诵读,或激烈争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北地流民的后裔,有江南商贾的子弟,甚至有少数通过考核、慕名而来的归化生番青年。他们的存在本身,便是明国在这片新土地上播下的、关乎未来的种子。知识的根系,正于此悄然深扎,预备滋养整个东海道,乃至更遥远的疆域。

东海道南境浊水溪冲积平原的晨雾里,夹杂着操练的号令与战马的响鼻。明军第四师司徒芳部的驻营地,便设在控制南北陆路要冲的彰化县境内。

营地辕门高耸,水泥加固的望楼上是目光锐利的哨兵。校场上,晨操已近尾声。不同于北地军营的尘土飞扬,这里的士卒大多只着轻甲,适应着宝岛湿暖的早春。口令声短促有力,队列变换间,火铳上的金属部件在熹微晨光中闪过冷芒。

「注意铳口朝向!湿气重,检查火药是否受潮!」一名哨长巡行在队列间,声音沙哑却清晰。许多士兵的面庞已被南国的烈日晒得黝黑,与北地来的老兵形成对比。

但军营之外,并非全是肃杀。营地边缘,划出了大片的「军屯田」。操练结束后,部分轮值的士卒便会换上粗布衣裳,扛起农具,走向田间。那里,绿油油的蕃薯苗长势喜人,新试种的甘蔗也已吐露新芽。

司徒芳本人便时常出现在田埂上。此刻,他正与师属农事参谋蹲在一处水渠旁,捏着土块审视。

「这地肥力足,引水也便当。师部定的规矩,屯田收获,三成归营,七成分与士卒,务必落实。」司徒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要让儿郎们知道,咱们在此地,不只是戍守,更是扎根。」

「遵令!师座。照此势头,夏收之后,我部粮草自给率或可达五成以上。」参谋恭敬回应。

远处,有老卒在教新兵如何用本地产的竹材加固营栅,既节省成本,又适应环境。军营与田园,战备与生产,在这片新辟的土地上奇异地融合,构成第四师独特的风景。

如果说彰化弥漫着亦兵亦农的气息,那么广袤的台南平原,则完全是一幅「耕者有其田」的盛世农耕图。

晨光洒落,映照得万顷良田如同铺开的绿锦。这里是大明东海道最紧要的粮仓之一。按照《东海道垦殖令》,来自北地的流民每户可分得五十亩永业田,官府提供种子、农具,头三年税赋减半。

农户林大根正在自家的水田里弯腰插着稻秧。他原是河北难民,五年前辗转来此,凭着分到的五十亩地和官府借贷的耕牛,如今已是温饱无虞的自耕农。

「根子哥,你家这稻秧苗壮实啊!」邻田的汉子直起腰打招呼,他是福建漳州迁来的,口音各异,却不妨碍彼此交流稼穑经验。

「托白莲圣女的福,风调雨顺!农会发的这‘占城稻’种,就是耐活!」林大根抹了把汗,脸上是掩不住的满足。田埂上,他的两个半大小子正帮忙运送秧苗,女儿则提着瓦罐送来解渴的凉茶。

平原上沟渠纵横,显然是经过了统一规划。远处,一座新建的水车吱呀转动,将溪水提灌入渠。更远处,一片坡地上,则是连绵的甘蔗田和辣椒地,这些经济作物,已成为台南农户另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

里长带着农会的人沿田埂巡查,不时停下与农户交谈,记录着秧苗间距、水位深浅。他们手中的硬皮簿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户田亩的耕作情况。

「按此长势,若无大灾,夏粮增收两成可期。」农会技士对里长低语。里长点点头,望向这片充满生机的田野,目光深邃。这遍野的稻浪,不仅是粮食,更是大明在此地统治的根基,是万千农户身家性命所系,其稳固,远胜于千军万马。

高雄港(打狗港)的风,带着比基隆更咸腥、也更燥热的气息。这里是东海道面向南洋的重要口岸,更是连接吕宋岛诸多「仕绅流放村寨」的补给生命线。

码头不如基隆繁盛,却自有一种特殊的忙碌。几艘中型硬帆补给船正在装货,吊杆起落间,卸下的不是珍奇货殖,而是成袋的稻米、盐巴、铁制农具、建材,以及成捆的《大明律例》简化本和农书。装船的则是吕宋特产的硬木、椰干、少量金沙。

「丙字三号船,目的地陆宋寨,清点货物,十日内必须抵达!」港口调度官的声音在海风中有些失真。码头工人们沉默地搬运着,他们知道,这些物资维系着远方那些特殊村寨的生存。

港务局旁的告示栏前,围拢着一些等待装船命令的水手和少数神色复杂、衣着虽已普通却难掩斯文气的人。他们是即将随船前往吕宋各寨任职的低阶官吏或教师。

「……教化流人,导以王化,授以生计,亦为功业。」一个年轻的书生低声念着布告上的语句,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的同伴则忧心忡忡地望着南方浩瀚的海洋。

港区一家简陋的茶棚里,几个刚从吕宋某寨返回休整的吏员正低声交谈。

「……范家庄那边,土人袭击了一次,亏得咱们帮他们练的乡勇顶住了。」

「刘家寨那几个老学究,还在偷偷摸摸祭拜赵宋牌位,真是冥顽不灵……」

「好歹肯下地了,也算进步。首相说过,时间在我们这边。」

海风吹过码头,扬起尘土。这里没有基隆的万商云集,也没有台北的书声琅琅,只有物资的流转和人心的微妙平衡。每一艘驶往吕宋的补给船,都承载着明国「以实利换归化,以时间消磨旧念」的深远考量。而这些被放逐至此的旧宋仕绅及其家眷,便如海面上的浮萍,故乡已远,未来何依,全系于这条从高雄延伸出去的、并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补给线上。港口的喧嚣之下,是无数被时代浪潮裹挟命运的无声叹息。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