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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8章 一二四六章 英格兰公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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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王,英格兰国王亨利一世,将她如一枚闪亮的金币般抛出,嫁给年长许多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五世。那顶皇后冠冕沉重,换来的却是异国的孤寂与无嗣的悲凉。皇帝驾崩,她的利用价值彷佛随之蒸发。而如今,她像一件被回收的货物,被迫下嫁给一个比她年轻十一岁、领地与声望远不及她的安茹伯爵——若弗鲁瓦五世。在她眼中,安茹不过是蛮荒之地,若弗鲁瓦五世也只是父亲用来锚定欧陆话语权的一颗棋子。她带来了诺曼第,带来了英格兰王位的继承权,却带不走那刻入骨髓的屈辱与孤独。

因此,当她审视康斯坦莎——这个传闻中用巫术蛊惑了她丈夫的卑贱侍女——时,杀意背后,是更深层的、对所有试图动摇她仅剩地位之人的凛冽敌意。

康斯坦莎洞悉这一切。她不再满足于仅仅生存,她要反向蚕食这位公主的心防。机会出现在那些漫长而紧绷的午后,玛蒂尔达处理文书时不经意流露的疲惫与烦躁。

一次,玛蒂尔达对着一堆来自德意志故地的陈情信皱眉,低声咒骂那拗口的日耳曼语。康斯坦莎正在为她整理熏香,闻声轻柔地开口,没有直接献媚,而是像在自言自语,又恰好能让对方听见:「他们只看见王冠上的宝石,却看不见戴上它的人,颈项被磨出的血痕。」

玛蒂尔达猛地抬头,凌厉的目光射向她。

康斯坦莎没有退缩,只是静静地回望,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理解。「尊贵的夫人,主给了您太重的冠冕,凡人只会误以为那是枷锁。但只有您自己知道,那其实是……烈火。」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像锥子般扎入玛蒂尔达的心防,「一种足以烧尽一切轻蔑与背叛的烈火。」

她不谈忠诚,不谈教义,她谈的是共鸣。谈的是同样身为女性,在这个由男人制定规则的世界里,所感受到的那种无处言说的孤独与不甘。她将玛蒂尔达对她的敌意,巧妙地扭曲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潜在连结——我们都是被世界误解、被命运苛待的女人。

为了强化这种「亲近感」,康斯坦莎甚至冒险尝试了几次。在为玛蒂尔达梳理长发时,她会状似无意地用几个破碎的、她前世记忆中的英语词汇低语,比如「…fair…」或「…suchapity…」。

然而,这步棋走错了。玛蒂尔达对盎格鲁语的熟悉远超她的想像。英格兰公主捕捉到那几个词,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果然,」她冷冷地说,像拂去灰尘,「是从哪个英格兰乡下农夫那里学来的俚语么?腔调粗鄙不堪。」

康斯坦莎内心一凛,立刻垂下头,伪装出被戳破底细的窘迫。她意识到,文化与阶级的鸿沟,并非几句后世英语能够跨越,反而可能暴露自己的异常。她迅速调整策略,将「套近乎」转为更实际的「献忠诚」。

「夫人恕罪,」她声音惶恐,「奴婢愚笨,只是……只是见夫人为这些文书烦忧,奴婢或许……或许能帮上一点微末的小忙。奴婢略识几个德文符号,也懂一点点算数……」

她主动提出帮忙处理信件、翻译德文条款、记录日常收支。起初,玛蒂尔达充满警惕,带着审视的意味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帐目交给她。然而,安茹伯国原本的书吏全是男性,他们的拉丁文或许流利,但对于繁复的数字计算和多变的商业条款往往力不从心。唯有康斯坦莎,能将混乱的帐目理清,能将晦涩的条约翻译得条理分明,她的算术能力远超这个时代的普通学者。

玛蒂尔达是政治家,她或许厌恶这个「小三」的存在,但她无法拒绝一个如此高效、且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工具。她开始将更多文书工作交给康斯坦莎,从诺曼第的收入报表到与德意志诸侯的通信草拟。

几个月过去,玛蒂尔达恼怒地发现,自己竟开始依赖这个神秘的侍女。当她需要快速核对帐目时,当她需要理解一份德文密约的细则时,当她需要一个安静且可靠的记录者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总是那个沉默地站在角落、眼神却透着异样聪慧的女人。

康斯坦莎用无可替代的实用价值,在自己周围筑起了最坚固的壁垒。

一天傍晚,玛蒂尔达结束了一场与税务官的冗长会议,疲惫地揉着额角。康斯坦莎适时地递上一杯温热的、用她特制配方调和的安神花草茶。

玛蒂尔达接过,没有立即喝,而是看着眼前这个数月前她还欲除之而后快的女巫。敌意未曾完全消散,但已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戒备、好奇、依赖,甚至还有一丝不愿承认的欣赏。

「妳……」玛蒂尔达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康斯坦莎静静等待。

玛蒂尔达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但在康斯坦莎转身之际,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称呼,一个带着距离,却已接纳她进入某个私人领域的称呼:「下去吧,我的康丝坦丝(MaCostaze)。」(古法语中词尾从Costace变形表示一种脱离陌生人客套的微妙变化)

康斯坦莎脚步未停,心中却如明镜般清晰。她成功地将自己从「需要铲除的敌人」,变成了「无法割舍的私人助理」。她在玛蒂尔达坚冰般的内心世界里,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并将自己的根须,悄然探了进去。「灰姑娘」的梦依旧虚幻,但「康丝坦丝」的地位,却在权力的泥沼中,扎下了真实而危险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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