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0章 一二二八章 佛国业火(2/2)
若开山脉的云雾中,阿拉干王朝的黄金宫殿如悬于现实与幻梦之间。僧人们在藏经阁修补被蠹虫蛀蚀的贝叶经,窗外海湾里,大理水师的巡逻船正与乔装的明国商船玩猫鼠游戏。
「苏丹的使者从西边来,国师的使者从东边来。」老祭司在占星台上熄灭烛火,看着星图喃喃自语。集市暗巷里,波斯匕首与大理火铳正在交易,商人们用三种语言讨论着季风季前最后的航期。
年轻王子在父王病榻前攥紧诏书——盖着金狮玺的《称臣表》与慕容复所赐的「南天法印」并列枕边。夜潮拍岸时,宫墙外传来象鸣,那是大理工兵在扩建通往天竺吉大港的军道。
马达班湾的翡翠海域下,暗藏着重铸的铸铁尖桩——去年反抗军在此凿沉的三艘粮船,已被改造成人工礁石。岸边的缅甸寺庙里,僧人们为失踪者超度的诵经声,总被对岸莫宁军港的炮火试射打断。
莫宁新城如青铜巨兽匍匐在怒江口。来自景栋的傣族军官在酒肆畅饮椰子酒,醉后与留守的孟族老兵厮打。巡夜兵敲着铜锣走过,锣面映出码头正在发生的场景:苦力们将装满稻米的麻袋搬进船舱,下层暗舱里,炮手正在校准「水鬼惊雷炮」的射界。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巡海的热气球在云层间隙捕捉到帆影——那是伪装成商船的朱罗侦察舰,桅杆瞭望台里,有人正用铜管望远镜凝视着佛塔与炮台共生的海岸线。
湄南河上游的雾气里,清莱山城的古寺钟声被另一种声响取代——来自永昌府的汉人工匠正在改造提库銮寺的铜佛。熔化的青铜在陶范里流淌,渐渐凝固成「八叶莲花炮」的炮管,僧侣们为冷却的金属诵经祈福,经幡上绣的不再是佛陀本生,而是慕容复亲授的《火器制造咒》。
山间马帮驿站,傣族头人刀孟贡拍着新到的货箱大笑:「瞧瞧!大理给的霹雳火铳,比象兵管用多了!」箱中油布裹着的火器旁,放着译成傣文的《正见真经》。年轻人们围着从阿瓦归来的族老,听他讲述如何用三跪九叩礼迎接热气球上的「飞天佛影」。
昭披耶河上游的古都,昔日王宫的白象石雕旁堆着待组装的投石机零件。来自景栋的掸族士兵在玛哈泰寺庭院里操练,脚步声惊扰了塔顶栖息的蝙蝠。老祭司捧着破旧的《三界经》蜷缩在偏殿,窗外飘来伙头兵煮猪肉的香气——这是慕容复特准的「破戒令」,只为让北方士兵习惯泰地饮食。
「记住!每发炮弹都要刻真言!」监造官呵斥着正在改装战象披甲的工匠。象鞍两侧加装的木箱里,装满掺了毒藻的「焚轮鬼雾」罐。几个未被征召的素可泰旧臣在河边放水灯,灯船却总被新设的拦江铁索挡住——那是为防止朱罗间谍溯流而上的装置。
湄南河环抱的新城,十七座佛塔的鎏金塔尖与炮台的黑铁射界交织成奇异的天际线。来自锡兰的商船在「永恒佛港」卸下硝石,码头苦力哼着大理传入的《筑城谣》,将货物搬进由吴哥窟样式改建的军火库。
王宫广场上,大泰王国摄政王召坎哈·苏瓦拉正在主持「佛诞大典」。他身后悬浮的六架热气球洒下金箔,却在季风中把未燃尽的火药屑落在朝贡的暹罗舞女肩头。夜市最热闹的铺子挂着「慕容记」招牌,这里出售从《几何原本》傣文译本到「醒神汤」的一切新式货物。
「看清楚,这是国师亲批的《水力锻经》!」工部官员在昭披那河新筑的水坝前,向各地来的土司展示如何借佛力驱使齿轮。当夜潮淹没河岸时,守坝士兵总能听见水下传来异响——那是去年反抗军沉尸处的铁链仍在晃动。
昭披耶河口的新生土地,如同刚从海底升起的巨龟背甲。三万劳工在泥滩中打桩,他们要在这里建起慕容复图纸上标注的「天命佛港」。疟疾与脚手架倒塌每月带走百人性命,但监工只需高喊「为国师筑城者,往生极乐」,便又有新的流民补充进来。
当朝阳从暹罗湾升起,这片土地上的万千生灵再度苏醒,在佛像的慈悲注视与火炮的冰冷轨迹间,继续着保天六年的新生。在这片混沌交响中,卖花女仍在街角叫卖带着硝烟味的山茶,就像五年前那个慕容复尚未出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