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1章 一二一九章 玄稷丰收(2/2)
深秋的乌泽谷,天空澄澈高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饱满的、令人心安的丰饶气息。金色的阳光洒在无边无际的麦田上,沉甸甸的麦穗将秸秆压弯了腰,随着微风泛起层层波浪,沙沙作响,如同大地温柔的低语。
来自亳州、商丘的移民们,此刻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与忙碌中。镰刀挥舞,成片的麦秆被齐根割断,捆扎成结实的麦束。打谷场上,连枷起落,金黄的麦粒如雨点般迸溅脱落,堆积成一座座小山。孩子们在草垛间嬉戏,脸上是许久未见的、无忧无虑的笑容。
「丰收!是大丰收啊!」颍州老农抚摸着掌中饱满坚硬的麦粒,激动得声音发颤,「这黑土……这乌泽谷……真是天赐的宝地!」这来之不易的丰收,不仅意味着玄稷寨能够自给自足,更意味着数月来的辛劳与汗水,终于结出了最实在的果实。
很快,第一批磨制出的、雪白细腻的面粉,被小心翼翼地装袋,由专门的船队逆流北上,运送往仍在为粮食发愁的启门寨。当这些宝贵的面粉抵达时,整个启门寨都轰动了。那碗标志性的「温屿牛肉面」,终于不再是肉山有的分量,柔韧爽滑,与炖煮得酥烂的野牛肉、浓郁的汤汁充分交融。移民们捧着这碗终于「名符其实」的牛肉面,感慨万千,彷佛吃下的不仅是食物,更是来自南方兄弟据点的支援与希望,是文明秩序在蛮荒之地重新确立的象征。
而在玄稷寨内,另一场静默却影响深远的变革,也在语言学家江宁若的主持下悄然进行。
在寨子东侧一间新搭建的、较启门寨更宽敞整洁的学堂里,江宁若迎来了她的新学生——十几个年龄不等的卡拉普亚孩童,以及几位部落里最年轻、最好奇的猎手。他们盘腿坐在草垫上,眼神既紧张又充满探求欲。
不同于面对复杂的萨利什语,江宁若在过去数月里,已初步梳理出卡拉普亚语言的音韵体系。她依旧拿出那本靛蓝封面的《明制谚文册》,但上面记录的,已是全新的符号组合。
她指向黑板(一块用木炭涂黑的木板)上画着的麦穗,用清晰的卡拉普亚语说道:「谷物。」然后,在一旁写下对应的谚文符号。她耐心地示范发音,让孩子们跟读,然后用手指在沙盘上模仿书写那些奇妙的「方块符」。
她不仅教授单词,更开始尝试用谚文拼写简单的句子,比如「我们收割谷物」、「河水滋养土地」。同时,她与一位略通绘画的随行文吏合作,开始编撰一本简易的《卡拉普亚-汉语图解词典》。每一页,左边是栩栩如生的图画(鱼、鹿、河流、树木、工具等),右边则并列着对应的卡拉普亚语谚文写法、汉字及其读音。
这种直观的学习方式,让卡拉普亚人感到无比新奇。他们发现,这些神秘的符号,竟然能将他们口中说出的话「固定」下来,还能与图画、与汉人的文字对应!这比单纯的口耳相传,要精确和持久得多。
文字的传播,如同在肥沃的心田里播下了种子。卡拉普亚人本就对种植卡玛斯百合(一种类似荞麦的本地根茎作物)有着初步概念,他们并非完全的狩猎采集者。如今,透过学习这些记录着「耕种」、「灌溉」、「收割」、「储藏」的词汇和句子,观望着河对岸那史无前例的大丰收,一些聪慧的卡拉普亚年轻人开始将零散的知识串联起来。
他们开始理解,明人那种大规模、有规划的「刨地」,背后是一整套关于季节、土壤、水源、种子选育和劳力组织的深奥学问。而这种学问,似乎可以用他们正在学习的这种「方块符」记录、传承和改进。
「长老,」一个经常去工地打工、也坚持在学堂听课的年轻人在部落会议上,尝试用刚学会的词汇表达自己的想法,「也许……我们不该只满足于用铜钱换面粉。我们山坡下的那片缓坡,阳光很好……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像『巨鱼部落』那样,更大规模地种植卡玛斯,或者……试着种植他们带来的那种『金色草籽』(小麦)?我们可以用文字记下哪块地长得最好,明年就知道该在哪里多下功夫了。」
阿希·卡普长老听着年轻人的话,看着他眼中闪烁的、与以往谈论狩猎时不同的光芒,心中百感交集。他意识到,这些外来者带来的,不仅仅是铁锅和铜钱,更是一种名为「知识」的、更强大的武器。它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部落的思维方式,引导他们走向一条与祖辈截然不同的、名为「农耕」的生存道路。
深秋的乌泽谷,麦香与墨香交融。丰收的粮食填饱了肠胃,而传播的文字,则在滋养着心灵,悄然开启一个古老部落面向未来的转型之门。文明的融合,在这片丰饶的河谷中,结出了第一颗饱满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