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7章 一二一五章 美国新封（2/2）
李天佑看着这座在荒原中倔强生长起来的堡垒，看着那些虽然面带疲惫却眼神明亮的留守人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责任感。这里，没有淘金热的狂躁，没有错综复杂的部落恩怨，只有一片等待开垦的处女地和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回应：「本公已至！通告全寨，各船依次靠岸，按预案安营扎寨，分发物资！告诉大家——」
他的目光扫过眼前宽阔的河流、肥沃的平原以及那座象征着起点的营寨，声音穿透河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我们到家了！此地，便是吾等『美国公国』之肇基！玄稷寨，将成为我等于此新天地，开枝散叶之根！」
船队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移民们挤在船舷边，贪婪地望着这片属于他们的未来土地。
乌泽谷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玄稷寨外的瀋水河畔已是一片热火朝天。来自亳州、商丘的难民们，在经历了最初的安顿与迷茫后，终于将积压了太久的力气与希望，狠狠倾泻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嘿——呦！」粗犷的号子声在旷野上回荡。数百名汉子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梁在初升的日光下泛着油汗。他们三人一组，合力拉动着巨大的铁犁。锋利的犁铲不再是面对金砂河谷那顽固的冰碛土时的无力，而是轻快地、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切入了乌泽谷黑油油的腐殖土中！泥土像波浪般向两侧翻卷，露出更深处肥沃的黑色，散发着浓郁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这地……这地真他娘的肥啊！」一个颧骨高耸的亳州汉子停下脚步，抓起一把被犁翻出的、湿润松软的黑土，几乎要热泪盈眶。他用力攥紧，指缝间彷佛真的能挤出油来。「插根扁担都能发芽！比咱老家那被黄汤（洪水）泡烂了的田强一百倍！」
妇孺们也没闲着，跟在男人们身后，用锄头、钉耙将大块的土坯敲碎，仔细地捡出残留的草根、石块。孩子们则在田埂边奔跑，将捡到的石头堆到一处，这些将是未来垒田埂、修水渠的材料。空气中弥漫着新鲜泥土的腥气和汗水的味道，一种久违的、属于耕耘者的生机在这片河谷中勃发。
在规划中的引水渠起点，则是另一番景象。几名从北冥随军而来的石匠，正指挥着劳力们搅拌着一种灰扑扑的、粘稠的浆液。
「石灰！粘土！沙子！比例不能错！水慢慢加！」石匠头老陈声如洪钟，盯着巨大的木制拌料坑。劳力们用铁锹奋力搅动，灰白色的浆体在坑中翻滚，逐渐变得均匀粘稠。这就是「水泥」，一种在亳州老家只在传闻中听过的神奇之物。旁边，已经用石块和粗木垒起了水渠的基础骨架，只待这水泥砂浆灌注填缝，便能成就一条坚不可摧、滴水不漏的「石龙」，将瀋水河的水牢牢束缚，导入渴水的田亩。
河边水流较急处，木匠们的斧凿声与拉锯声此起彼伏。巨大的原木被加工成规整的构件，一个庞大水车的骨架已然初具雏形。匠人们按照图纸，精心计算着每一个榫卯的位置。「这水车要是立起来，日夜不停，能顶上百个劳力汲水！」木匠李师傅抹了把汗，对身边的徒弟说道，眼中充满了创造的兴奋。
而在寨墙内新搭起的铁匠棚里，炉火正旺，风箱呼啸。来自颖州的铁匠们，围绕着几个从「破浪号」上卸下来的、闪着冷光的钢铁部件忙碌着。这些是蒸汽抽水机的核心部件。图纸摊开在一旁，上面是复杂的管线与汽缸结构。
「这『锅驼机』（蒸汽机）的连杆要对准，活塞密封马虎不得！」领头的铁匠刘老大眉头紧锁，用卡尺仔细测量着每一个接口。他们敲打着、组装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彷佛在为这片沉寂的土地敲响工业时代的序曲。这台尚未完工的钢铁巨兽，承载着在旱季也能从深处汲水、确保丰收的终极希望。
就在这片喧嚣的建设场景之外，远处瀋水支流对岸的一处高坡上，十几个卡拉普亚人正静静地眺望。为首的正是长老阿希·卡普。他们已经观察这个「巨鱼部落」的新据点好些天了。
去年秋天，他们用土地换来的铁锅，彻底改变了部落的烹饪方式。锅中沸腾的谷物与鱼肉，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饱足与温暖。他们对这些外来者充满了复杂的好奇。
此刻，望着对岸那蚂蚁般忙碌的人群，听着隐约传来的号子与金属敲击声，看着那逐渐成型的、从未见过的巨大水车骨架，以及铁匠棚里那看不懂却感觉很厉害的钢铁物件，卡拉普亚人脸上写满了困惑与震惊。
「他们……不是在打架，也不是在狩猎，」一个年轻猎手喃喃道，「他们在……驯服土地，还在驯服河水！」
阿希·卡普长老沉默不语，苍老的目光越过河流，落在那些翻滚的黑色泥土和逐渐隆起的水利工事上。他回想起自己部落周围那些零散的、依靠季节和运气的卡玛斯百合种植区。一种模糊却强烈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些「巨鱼部落」的人，他们改变世界的方式，与卡拉普亚人顺应自然的方式，截然不同。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铁锅，是一种更强大、更系统、也更难以理解的力量。
「那个巨大的木轮（水车），」阿希·卡普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还有他们敲打的那种会冒烟的铁怪物（蒸汽机）……或许，那才是他们真正强大的『巫术』。」
他隐约感觉到，这条河流两岸的世界，正在因为这些外来者的到来，而悄然发生着巨变。玄稷寨的喧嚣，不仅仅是建造一个寨子，更像是在这片亘古不变的沃野上，植入一颗名为「文明」的、正在疯狂生长的种子。而他们卡拉普亚人，是选择靠近观摩，学习这陌生的力量，还是退守传统，将成为部落未来必须面对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