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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1章 一二〇〇章 历史清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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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科·波罗里奥则兴奋地记录着这东方独特的「共和实验」,与他所知的威尼斯或佛罗伦萨同样自称共和城邦的寡头政治迥然不同。

轻轨车穿过熙攘的新街口商业区,绕过依旧繁华但明显多了许多新式店铺和玻璃橱窗的秦淮河畔,最终抵达了城市的政治中心。

穿过喧闹的市井,他们来到了城市的中心区域。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原南唐皇宫的旧址依然被高大的宫墙围合,格局依旧宏大,但功能已彻底改变。一部分成为了象征性的皇居,规模远小于旧宋汴京皇宫,方敏天子及其少量侍从居住于此;相邻区域则是总理大臣官邸和内阁办公厅,是实际行政权力的核心。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原南唐皇宫前院用于室外朝会的巨大广场上,矗立起了一座宏伟的新古典主义风格与中式元素结合的环形建筑。一座融合了部分中国式大屋顶元素,但主体结构完全是巨石和钢铁构成的宏伟建筑,巨大的玻璃窗和穹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便是大明帝国的国会大厦。巨大的穹顶、高大的石柱、宽阔的台阶,使其显得庄严肃穆。虽然处于休会期,但大厦门口仍有卫兵肃立,可见其地位之重。它与一旁相对低矮古朴的总理大臣官邸、内阁办公厅建筑群形成鲜明对比,无声地宣告着:这个国家的权力中心,在此处,在此种方式下运行。

这种将最高立法机构置于旧日皇宫核心广场的布局,本身就是一种无声而强大的政治宣言——权力中心已从深宫移驾至民选代表汇聚之所。

他们没有进入国会大厦(休会期不开放),而是沿着高大的宫墙行驶。墙内是寂静的皇居,墙外则是充满生活气息的居民社区:长乐坊、状元坊、武安坊……这些古老的坊名依旧,但坊内的建筑已是新旧杂陈,市井喧嚣,孩童嬉戏,与一墙之隔的政治圣地形成有趣的对照。

他们漫步于鹭洲坊、招贤坊、清化坊等居民社区,这里街巷相对狭窄,保留了更多宋朝建康城的格局,生活气息浓厚。秦淮河畔,画舫依旧,丝竹声声,但岸边的建筑已多有改建,出现了不少新式旅馆、茶馆和戏院。新街口等地则是新兴的商业中心,商铺更加集中,商品琳琅满目,人流如织。

在城东的蒋山上,他们远远望见了庄严肃穆的长陵。那里供奉着自方腊起事以来,所有为明国捐躯的将士灵位。这座陵园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人们方明政权的起源与其所付出的代价。

这里的气氛肃穆庄严。一座简洁而宏大的陵墓——长陵,静静地坐落在山林间。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无尽的松柏和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大明英烈永垂不朽」,下方是自方腊起事以来所有牺牲将士的名录。赵佶站在陵前,望着那望不到头的名字,心中百感交集。这些名字,很多曾是与他为敌的「反贼」,如今却成了这个新国度尊崇的基石。历史的评判,有时竟如此残酷而直接。

下山后,他们来到玄武湖畔。这里的景色最为怡人,垂柳依依,波光粼粼。湖畔坐落着金陵大学和明华大学的校园,中西合璧的建筑散落其间,既有飞檐斗拱的亭台楼阁,也有宏伟的图书馆和实验楼。莘莘学子或在湖边散步诵读,或匆匆赶往课堂,学术氛围浓厚,与城中的政治喧嚣又是另一番光景。这与上海震旦大学的国际化不同,更侧重于本土精英的培养。

而转到城北的江边,景象骤变。燕子矶码头呈现出一派工业时代的硬朗面貌。码头桅杆林立,货轮穿梭;工业区内烟囱高耸,管道纵横,空气中弥漫着煤炭和化学品的味道。

燕子矶码头依旧繁忙,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不远处的金陵石化工业区,巨大的储油罐、林立的蒸馏塔和纵横的管道,显示着明国工业的另一面。他们甚至看到了一处挂着「电报局」牌子的亭子,粗大的电报线一直延伸向城市中心,尤其是国会大厦的方向。这无声地展示着信息传递的速度如何支撑着庞大的国家机器。就在工业区边缘,赵多富指着一处不起眼的小亭子说:「看,那是电报亭,有专线直通国会大厦西花厅。江南各地的消息,片刻即可抵达中枢。」

回程时,他们远远望见了南面雨花台火车站延伸出去的铁轨,如同钢铁的血管,一直通向几十里外隐约可见的、冒着滚滚浓烟的马鞍山钢铁厂。那里是支撑这一切繁华与力量的骨骼。

暮色降临时,他们回到了暂住的馆驿。一天的游览结束,赵佶疲惫不堪,内心受到的冲击却远比身体更甚。他站在窗前,望着华灯初上的金陵城。这座城市,既有六朝古都的底韵,又有工业厚重,更充斥着一种他完全陌生的、名为「民主」的活力与喧嚣。它复杂、矛盾,却又充满了强大的生命力。金陵没有上海那种咄咄逼人的「新」,却有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力量。

与上海那种纯粹的、令人目眩的「新」不同,金陵的震撼在于「旧」与「新」的激烈碰撞与融合。它尊重历史,却彻底重构了权力的逻辑;它保留着古典的美学,却将钢铁、蒸汽和电波深深植入肌体;它允许市井的喧嚣甚至政治的争吵,但核心的秩序和力量感却无处不在。这里不仅是经济中心,更是政治漩涡的中心。

这座城市仿佛在告诉他:大明并非简单的叛逆者或毁灭者,它是一个试图在古老文明的根基上,嫁接全新器官,从而蜕变成一个更强悍存在的复杂工程。行走其间,赵佶感到的不仅是时空错位,更是一种对自身过往认知和价值的彻底否定。他沉默地望着暮色中轮廓愈发深沉的金陵城,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仅失去了江山,更完全无法理解这片江山如今所运行的规则。而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不再是棋手,甚至连观棋的资格都需重新争取。他只是一个刚刚从时间的长河中被打捞起来的、需要重新学习如何生存的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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