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8章 一一二六章 吊民伐罪(2/2)
他终于亲眼目睹,亲身感受到了奇托·霍马所说「巨鱼身上的雷霆巨棍」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这根本不是赵小七那支小火铳可以比拟的!这是毁天灭地的力量!他之前的轻视和狂妄,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致命!恐惧,彻骨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这才是真正的「巨鱼部落」底牌——那不是他以为的「强一点的弓箭」。自己引以为豪的勇武与胸甲,在这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沧海月明号」完成一轮齐射后,并未继续攻击,只是静静地泊在湾中,冒着缕缕白烟,那沉默的炮口,比任何呐喊都更具威慑力。幸存的努克萨克人早已魂飞魄散,丢盔弃甲,沿着未被摧毁的山路亡命奔逃,瓦亚纳·霍马也被亲信拖着,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密林中。
韩景泽带着惊魂未定、但充满感激和敬畏的四瓜米什女酋长塔桑克·维扬及其长老们回到了启门寨。一进议事厅,早已听到炮声和汇报的李天佑就面色铁青地迎了上来。
「韩景泽!你……你竟敢私自调动‘沧海月明号’,向……向与我们大明签有和约的部落开炮?!你可知这是何等干系?!这要是传回去,如何向国会与加国公交代?」李天佑又惊又怒,声音都在发抖。他担心的不仅是违背和约,更是怕彻底激怒努克萨克,引发全面战争,而这责任,他背不起!
韩景泽却毫无惧色,反而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地反驳:「李司令!末将并非私自调遣,乃是眼见友邦遭侵,不得已而为之!努克萨克不仁不义在先,悍然出兵,欲灭绝已归顺我大明的四瓜米什土司部族!都骑到大明的脸上了我岂能坐视不管?难道要等塔桑克酋长的人头被做成酒碗,我们才后悔莫及吗?」
他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天佑:「司令!您扪心自问,我们对努克萨克这般豺狼讲‘仁’,换来了什么?是他们越来越猖狂的扩张!是他们把周边部落一个个灭族,把战俘当奴隶卖给我们!马团练(唐吉·马卡)的三个娃儿,被马迪卡那厮下令沉河,这难道不是我们眼皮底下的血案?这只是冰山一角!我们每接收一批战俘,背后就是一个被努克萨克铁蹄踏碎的部落!我们对豺狼的‘仁’,就是对羔羊的‘残忍’!这真的是您想要的‘仁’吗?!」
营帐内一阵沉默,唯有外头兵卒低声议论。
韩景泽步步紧逼,长袖一拂,语带豪烈:「我们大明自古有言:吊民伐罪!这不是侵略,而是暴虐膺惩,拯救无辜!若今日不拔掉努克萨克的牙齿,明日我们启门寨自己也要沦为奴隶!」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唐吉·马卡(炉石虎地)、瓦阿·冈西(特花纳)、瓦皮蒂·阿哈维(浩客梅勒)等一众被努克萨克卖到启门寨的各部落战俘代表,纷纷涌入议事厅,噗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
「李司令!韩团长说得对!」唐吉·马卡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努克萨克是恶魔!他们杀了我的孩子,灭了我们的部族!求大明为我们做主啊!」
「求大明主持公道!」瓦阿·冈西捶打着地面,「他们抢我们的猎场,烧我们的村子!」
「浩客梅勒也被他们毁了!」瓦皮蒂·阿哈维咬牙切齿。
这些代表,每一个都是一部血泪史,他们的控诉,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
议事厅外,那些早已对上游金矿眼红、又对粮食短缺不满的移民闲汉们,也趁机鼓噪起来:「揍他丫的!灭了努克萨克!抢回金矿!」
「直娘贼!为死难的兄弟报仇!」
「吊民伐罪!除暴安良!」
群情汹涌,大势所趋。李天佑看着跪了一地的各部代表,听着厅内厅外的呐喊,又想起那歉收的麦田和岌岌可危的民心,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
他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背负了更沉重的使命。他走到案前,铺开纸张,提笔蘸墨,沉声道:「好!既然努克萨克不仁,失道寡助,各族皆求王师伸张正义!那我李天佑,便代天伐罪,除暴安良!」
他挥笔写下一篇慷慨激昂的《讨努野檄》,历数其背信弃义、吞并邻邦、虐杀无辜、贩卖人口等累累罪行,申明大明吊民伐罪、恢复秩序的正义性。写毕,他请江宁若立刻协助,将其主要内容和精神,用野文翻译出来。
「请各族代表,在此檄文上,留下印记,以为凭证!」李天佑肃然道。
塔桑克·维扬、唐吉·马卡、瓦阿·冈西、瓦皮蒂·阿哈维等人,纷纷上前,或用部落图腾印章,或用炭笔画押,在那份国野双文的檄文上,留下了代表受害者与见证者的印记。
李天佑拿起这份沉甸甸的檄文,又从柜中取出那份半年前登岸时,由马迪卡长老画押的、出让河口土地的「友好」条约。两相对照,他不禁露出一丝苦涩而复杂的笑容。
「既然是努克萨克先背弃盟约,行不仁之举,所有受害部族皆求我大明主持公道……那么,此时我再翻脸灭了努克萨克,大概……等到后世,这两份文书同时放在‘温屿开拓纪念馆’里时,后人应该不会说我们大明言而无信,只会感慨世事无常,暴政必亡了吧?」
这一刻,道义的旗帜已被高高举起,战争的机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全面开动了。黄金、血仇、生存空间,所有矛盾的焦点,都指向了上游的努克萨克部落。启门寨的战争车轮,在韩景泽的推动和李天佑最后的默认下,轰然启动,碾向菲沙河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