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汉中之冬(2/2)
语毕,命军士以舟载米百石、酱油、盐肉、医药等物出北水门,由河道奉送伪齐军营。
霍明见舟上所载,眉目微动,终是一叹,道:「陈兄念旧情,我心领之。但襄阳之兵已发,军令如山,难以罢兵。今夜起,我军将造天桥,自水中进攻。届时兵戎相见,还请莫怪。」
陈规拱手道:「愿将军珍重。」
舟去灯寒,城头风更紧。副将韩郁道:「将军何苦费礼?敌已受粮,城中或生疑。」
陈规缓缓坐下,抚髯道:「兵者,诡道也,然义理不可失。霍明本不欲战,我馈之粮,是为存一线人心。他若无功而返,自会受责,军心难齐。且今日之受,来日之疑,俱由我定。」
次日清晨,北门外传来木声轰鸣。伪齐军造天桥于汉水之上,以浮筏连桴为桥,置板为面,外设柳条为栏,贯以长索,桥身缓缓推向城下。
陈规立于高处,指着桥道:「箭手就位,待其桥成,放火箭烧之。水师待机反冲,不取敌人之命,只毁其舟楫。」
汉水西岸,风急雪横。伪齐监军乌哩章坐于临时胡床之上,背城面野,遥观架桥之功,傲然自得。
只见他银盔铁甲,胸前绣一凶兽,目光时而瞥向汉阳旧城,时而转顾河上舟楫,语带讥笑道:「区区汉阳,不过三日可取。那岳家军若真有援,也阻我不得。」
城头之上,陈规立于女墙之后,望着那乌哩章之坐姿,勃然大怒,拍案而呼:「此贼胆敢背城而坐,辱我如斯!谁可为吾取其首级,以雪国耻?」
城卒相顾,无人敢应。忽有一壮汉出班应道:「小人田金,乃牢城营卒,愿刺此贼,万死不辞!」
陈规细观其人,见其臂粗如柱,目如朗星,知非池中之物,便亲为把盏,斟一卮烈酒,言道:「我大宋兵微将寡,全凭忠勇撑持。汝若成功,升汝一等,列于武阶!」
田金受酒而饮,一饮而尽,顿首道:「愿为国死!」
即披短甲,怀匕首,腰佩绳索,手持横枪,自偏门悄然下城,沿壕潜行。时天色将晚,雪将住未住,壕岸泥泞,寒水刺骨。
他行至敌军桥头数十丈外,只见那乌哩章犹坐不动,旁无大将,护卫亦少,唯有数卒围立,皆持木槊,未察壕中动静。
田金屏息潜形,至其正下方,突地拔身而起,跃上壕岸如虎下山,暴喝一声:「杀——!」横枪直取乌哩章咽喉。
乌哩章方惊起,未及抽刀,枪尖已透胸而出,血溅盔甲,呜呼倒地。
左右大哗,然田金不恋战,收枪跃身回壕,如狸猫蹿入水草之间,转瞬无踪。
城上望见此壮举,先是死寂,继而震天大鼓齐鸣,兵卒齐声呐喊:「大宋万岁!」
陈规大喜,命开箭楼吊桥,迎其归营,亲自迎入堂上,笑道:「田金之勇,可敌万人!」
遂授其承信郎,赐甲一副,银五十两,牛酒犒赏。
是役也,乌哩章身死军中,伪齐桥工尽废,前锋顿挫,其军气大沮,霍明亦心惊胆寒,夜召亲军严加巡哨,凡帐外五步内不得留人。
而汉阳城内军心大振,百姓焚香请愿,愿捐钱米助军。陈规上疏于枢府,曰:「敌人轻我,反为我功。若皆如田金,何惧金伪之众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