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新生(上)(1/2)
教皇特使得意洋洋地站在总督宫的议事厅中。
这里的人群分做了三个部分,最为泾渭分明的,莫过于身居主位的纳提亚,鲍西娅和簇拥着两人的官员和骑士——他们都是领主一系的。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则是教皇特使以及护送他前来尼科西亚的圣殿骑士们。
而三三两两,伫立在他们中间的主要是塞浦路斯的贵族和民众代表们,他们神色各异却有志一同的三缄其口。
这位教皇特使是一个俊俏的年轻人,他借由这张面孔与现在的亚历山大三世有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并且得以在这个年纪便身披红袍,在亚历山大三世发出大绝罚令后,他主动请缨接过了这份看起来有些危险的差事。
但真的危险吗?
他并不这么认为,若不然他也不会去争取了——塞浦路斯的贵族们原本就只是一群被撒拉逊人吓破胆的懦夫,在塞萨尔的“七日哀悼”后,更是变成了一堆唯唯诺诺任由他人摆布的羔羊,塞萨尔若在塞浦路斯,他绝对会推辞掉这份工作。
但这狮子已经被阴谋拘押在了伯利恒,无法回来。
即便回来了,他也会被圣殿骑士和拜占庭皇帝的联军驱逐,现在留在总督宫中的就只有两位女性,一个是他的姐姐纳提亚,另外一个则是他的妻子。
前者不必说,只是一个在苏丹宫中做了了近十年女奴的卑微之人,这点世人皆知,教皇特使不屑的目光在纳提亚的身上掠过,想必她也和那些不贞的娼妇般,善于向任何一个所见到的男人谄媚。
至于鲍西娅,特使的视线只在她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便也离开了。
鲍西娅的容貌并不是现在的人们所推崇的,她粗野的就像是一个农妇。
他心想到,尤其是看到对方那个大得出奇的腹部居然也不穿个紧身衣遮掩一下的时候,他一边在心中嘀咕着威尼斯女人果然放荡不羁,一边勉勉强强地宣读了教皇大绝罚的旨意。
在这份旨意中,少不了教会人士常用的一些可怕词语,像是亵渎啦,地狱啦,无比严重的罪行啦,永无得到宽恕的可能啦——之后还有一些严厉的警告,警告这个罪人所有的友人,亲人和有着经济与政治往来的人,不得再接近他,也不允许他来接近自己,之前与他相关的所有契约和文书也不再作数,包括他之前的两桩婚事与骑士们对他发下的誓言,还有他对国王发下的誓言——说到这里的时候,特使格外加重了语气,并瞪着主位上的两个女人和她们身后的骑士。
他仿佛在说,你们怎么还没有哭泣,下跪和哀求呢?
还有那些骑士——你们都是十字军的成员,如何还能执迷不悟地为一个魔鬼做事?是想要下地狱吗?
不过他最后还是记起了最重要的事情。
“……虽然你们也已经成为了魔鬼的女眷,撒旦的仆人,但若是你们是被欺骗的,被胁迫的。那么……只要你们现在便跪在地上忏悔,那么就能获得圣父的垂怜。”
“圣父愿意宽恕我们?”鲍西娅疑惑的问道,她披了一件非常沉重而又厚实的斗篷,斗篷在胸前交叉,直达脚踝,掩住了她的双手和腹部。
“是的,只有这个。赞美我主,赞美圣父,他是一个多么慷慨又仁慈的人哪?”特使真心实意的说道,完全不顾旁听的人都露出了作呕的神情,随即他又露出了一丝恶劣而又残忍的笑容:“你们要随着我去罗马,在一座修道院中忏悔你们的过错并接受教士们为你们举行的净化仪式,希望你们的祈祷与苦修,能够让你们洗清身上的罪孽,哪怕一丝半点也好。”
鲍西娅笑了。
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教皇特使的要求无疑是要她们成为两个人质,这些卑鄙的小人依然对塞萨尔以及支持他的人有着几分忌惮,同时鲍西娅身后还有威尼斯的丹多洛,哪怕丹多洛无法说动威尼斯的议会出动舰队,他们也能够就鲍西娅向丹多洛勒索一大笔钱。
而且只要看教皇特使不善的目光落点,就能知道他们不会容许塞萨尔的孩子活着。
这个孩子活着就代表着他依然对塞浦路斯、伯利恒以及大马士革,甚至于亚拉萨路的权利,“我明白了。”鲍西娅说。
教皇特使矜持地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这个女人最终还是屈服了,大局已定——被绝罚是一桩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如果她们依然坚持,要跟随着那个罪人的话,就是受人唾弃的女巫,从此只能颠沛流离、食不果腹。
而后他看到那个“女奴”正俯身上前,为鲍西娅取下斗篷,他正要斥责她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要换衣服,她难道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个罪人了吗?
而他的怒意瞬间便凝固在了脸上,以至于看上去就如小丑般的滑稽。
鲍西娅即将临产,肚子确实很大,但没有大到他所看到的那种夸张的程度。
之所以斗篷下的隆起那样大,是因为她正紧紧的握着一柄十字弩,这柄十字弩未必能比参格拉弩弓威力强大,但在相距只有十来步的地方,这点差别足以抹消。
教皇特使张大了嘴巴,他或许想要叫出自己的身份,又或许想要哀求,但一切都消失在了那声轻轻的“嘣”中……
鲍西娅的射击技术是由她的祖父丹多洛亲自教导的,丹多洛甚至为她专门定制了一柄更轻盈和小巧的弩弓——这柄弩作为嫁妆跟着她嫁到了塞浦路斯,塞萨尔也从未制止过她继续这方面的训练,他还请了一个十字军中用弩弓用得最好的扈从来教导她如何精准射击。
弩箭穿过凝滞的空气,陡直射入了教皇特使的咽喉,他抬起手来,不敢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一手还试图将深入血肉的弩箭拔出,但他试了几次,最终只能如同待宰的鸡鸭一般发出咯咯的声音,血流满手,没能改变任何事实。
几个呼吸后,他仰面跌倒,在最后的时光中,他将视线投向了身边的圣殿骑士。为什么不阻止她?为什么不保护我?他无法理解。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明明已经屈服于教皇的指令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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