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织蛊怨】10(2/2)
霍云川站在吊脚楼的二楼走廊上,指尖悬着一缕青光,难得面色凝重。
白瑜知道他的脾气向来都是安静从容的,眼前这样分明是动了气的。
“你发现什么了?”她问,一边温柔地挽着他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霍云川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是终于将怒火压了下去,“我在古树的树魂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一直留在吊脚楼看守树魂,那东西的怨念十分强大,凭借着霍云川的神识才能够将他牢牢压制住。
但霍云川虽然得到了血石的疗愈,可即将神陨还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损耗,他昨夜抓树魂的时候又用了断水剑,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所以此刻很是疲惫。
在走廊的美人榻旁边拿了个蒲团打坐,不知不觉却被树魂的精魄所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梦境。
梦里头,霍云川觉得自己就是那棵树。
一棵在山里头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古树,原本只是时间久远,却不曾有精魄凝聚。
直到第一次有人将绣带系在它的树枝上,那是个穿粉裙子的年轻女孩,她脸蛋笑得像苹果一样通红,用甜美的声音许愿:“希望我跟阿成哥哥可以永远在一起。”
它感觉到相信的力量,于是从沉睡中苏醒了。
它发现自己能看到,能听到,它想要对那个女孩有美好的祝福,想要帮她实现愿望。
后来又陆续有很多女子来过,有的希望能生个儿子,有的希望父母身体健康,有的希望儿孙满堂,有的希望嫁个好郎君。
美好的心愿和虔诚的请求,让古树越来越感受到信仰的力量。
它仿佛能看到更多,但却也开始感受更多。
很多东西开始悄然改变了。
……
比如那个想要跟阿成哥哥永远在一起的女孩子,嫁人之后却变得憔悴衰老,她在树枝上绑着“夫妻和睦”的心愿,可内心却想着,“他为什么还没醉死在酒坛里?”
还有绣 “子孙满堂” 的地方,背面却被针扎得密密麻麻,每一针扎下去嘴里念叨着的都是 ,“谁来杀了这个赌鬼,别再卖女儿了”。
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嘴上说着希望父母身体健康,可绣着蝴蝶的带子往树上一扔,眼泪却落了下来,她说,“求求你了神树,我不要嫁给寨里的老头,我要读书……”
原来,那些看似锦绣美好的绣带在风里飘着的时候,其实每一根都染着鲜血与眼泪的咒怨。
霍云川在那一道道血泪控诉的怨恨中,找到了属于越敏的那一条。
杜鹃纹配蝴蝶的绣带,手艺最为精巧的,可其中却透着浓浓的恨,仿佛字字泣血:
“正月十五,叔叔说这是‘给神树祈福’,可他压在我身上时,神树的叶子都在抖。”
“三月初三,舅舅把我推给他的朋友,说这是‘换彩礼给弟弟娶媳妇’,阿爹就在门外抽烟,一句话都没说。”
“鼓藏节快到了,松岩头人的弟弟说要娶我做填房,他狠狠撕开了我的衣服,可我知道,他只是想让我生儿子。”
“他们为什么还不死?”
“谁能带我走?”
“救救我,我好疼……”
“阿松,阿松来了。”
“我和阿松逃跑失败了,阿松被头人杀了,头人说我不听话,就杀了我的妹妹。”
“他让我每晚都陪不同的男人,他说我反正已经不干净了。”
“为什么我没能跟阿松一起死?”
“不,我不能死,他毁了我还不够,还要毁掉阿妹……”
“我要杀了头人……”
……
霍云川终于结束了他的回忆。
他的梦醒了,从古树的记忆当中脱离出来,拳头都握出了青筋。
白瑜指尖瞬间攥紧,指节泛白,她终于知道了越敏的恨来自何处,一股怒火从脚底窜上头顶,连呼吸都带着烫意,白司主彻底暴躁了:“这些畜生!”
霍云川握住她的手,掌心沁凉的温度让她稍稍冷静:“还有一件事。”
“什么?”
“阿松没有死。”
白瑜瞪大了眼睛,“啊?”
“这也是阿松的报复。”
霍云川垂下眼,“他成功了。”
他把他们引来了这个苗寨,这就是他最大的成功。
-
既然来了,白瑜觉得,这口气不能忍。
她答应了越娜小姑娘要给她阿姐报仇,况且,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连霍云川看了都忍不住动怒,何况是脾气暴躁的她?
白瑜捏着手指,听着远处铜鼓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祭鼓仪式开始了。
松岩头人举起鼓槌,朝着那面蒙着黄牛皮的老铜鼓砸下去。
“咚……咚咚……”
声音震得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阿娅婆在香烛前供上了糯米饭,然后跟着鼓点张开双臂,边舞蹈边唱起祭歌来。
歌词是苗语,白瑜听不懂,但她觉得这如同是一种祭典。
是报应该来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