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天子门生张好古(2/2)
“他要丁忧?”崇祯眉头微皱,随即又缓缓舒展,“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他若走了,这一摊子谁来撑?”
他想起张好古的治下——那可真是大明的一块异数。
张好古历任之地,无不是大明赋税最重、事务最繁、积弊最深的地方。旁人到了这些地方,不是叫苦连天,就是盘剥百姓以求速成政绩,唯有他,总能把一团乱麻梳理得井井有条。
在他的辖地之内,河渠通畅,堤岸坚固,再不见往日泛滥成灾、百姓流离失所的景象。春时新苗遍野,夏时绿浪翻涌,秋时稻菽飘香,冬时仓廪充实。商贾往来不绝,舟车昼夜不息,河沿之上,一片升平景象。
更难得的是,他所治之地,虽为大明重税之区,百姓却并不怨声载道。赋税照缴,却缴得明白,缴得心甘情愿——因为张好古把每一文钱的去向都摊在阳光下,用在修堤、铺路、建学、赈济之上。百姓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觉得这位父母官是真替他们打算,而不是只会伸手要钱。
民居安乐,市井繁华。入夜之后,街巷之中灯火通明,酒肆茶坊人声鼎沸,孩童嬉闹,妇人闲话,老人围炉而坐,谈论的不再是战乱与饥荒,而是今年的收成、明年的生计,是哪一家的子弟考中了童生,哪一条新修的官道通到了哪座州府。
在别人治下,百姓见官如见虎,避之唯恐不及;在张好古的治下,百姓见官如见亲,有冤敢诉,有难敢求。县衙门前,再不见往日那种敲鼓鸣冤却无人理会的凄凉,而是有人耐心听诉,有人秉公断案,有人真正为了是非曲直奔波操劳。
更何况张好古不论在那,经济是如同手里抱着聚宝盆,大量金钱聚集到他的所在之地,松江府三县的赋税赶得上数个行省的收入,就连众人以为的蛮荒之地,台湾,也跟着赶了上来,超过很多行省的收入,让朝廷官员大跌眼镜,就那慌蛮的小小岛屿,在张好古手里也成了遍地黄金。
崇祯曾不止一次在密折里看到地方官员对张好古的评价——“清廉如水,勤政如牛”“治事精密,用人得当”“所至之处,盗匪敛迹,豪强敛手”。甚至有折子直言:“天下州县若皆如张某,大明何至于此?”
想到这里,崇祯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治下,才配得上“大明”二字。
河沿升平,民居安乐,不是粉饰出来的太平,而是一笔一笔算出来、一步一步干出来的安稳。张好古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政绩工程,不搞那些劳民伤财的面子工程,他只做最实在的事——修一条路,能让百姓少走十里泥泞;浚一条渠,能让一县之地多收三成粮;立一所义学,能让寒门子弟有机会读书识字,将来或可入仕,或可经商,总比一辈子在土里刨食要强。
在他的治理之下,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官府的库房一天比一天充实,朝廷的赋税也一天比一天稳当。别人眼里的“重税之地”,到了他手里,竟成了大明最可靠的财源之一,却又不见民怨沸腾。这等本事,说是“世所罕见”,一点也不为过。
崇祯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份丁忧折子,仿佛能从那熟悉的字迹里,看到那个清瘦却挺拔的身影——
在河堤上,冒雨指挥抢修;
在田间地头,与老农蹲在田埂上聊收成;
在公堂之上,眉头紧锁,却一字一句地把案情问个水落石出;
在深夜的灯下,对着堆积如山的文书,一笔一画地批阅,直到东方泛白。
这样的人,却要丁忧守丧,回乡尽孝。
按祖制,按人情,都该准。可如今国事艰难,清军未退,朝中无人敢战,他若再放张好古离去,这大明,还能靠谁?
“好一个丁忧折子。”崇祯冷笑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期待,“别人丁忧,朕或可准;你张好古丁忧,朕……还真舍不得。”
他忽然觉得胸口那股憋闷之气,稍稍松动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