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渡忘川惊世跪吻(九)(2/2)
环视四周,看不到半个人影!
眼前一黑。
梅时雨,又双叒叕不见了!
他俩只是斗了个嘴,一小会儿的功夫而已啊?!
还能怎么着,继续追呗。
但这一回,他们追到黄泉路的尽头,到了忘川河边、奈何桥下,也没能找到人。
反倒轻易地碰上了司无邪。
司无邪竟是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失魂落魄坐在桥墩子上,时不时就打个哈欠,脑袋上的狐耳耷拉着,身后垂下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整个人比霜打了的茄子还蔫巴。
夏长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嗖”地一下蹿了过去。
过去就是劈头盖脸一顿好骂:
“你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你不是挺有能耐,三两下就甩了我?!”
“干嘛呢在这儿,伤神啊,还是难过啊?我猜,你没找到司无忧是吧?”
“她是不是死了,你坐这儿给她哭丧呢?哟,真是个好哥哥。”
“但我劝你别做样子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给她烧点纸钱!”
骂完了,司无邪也没个表示,夏长风真想再打他一顿,无奈化不了形,急得狂蹦乱跳。
“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啊!平时不是巧舌如簧吗?现在哑巴了?”
“吵,烦,滚。”
“……”
夏长风暴跳如雷。
但无计可施。
“她是自己去送死的,我管不了她,也不想管她了。”
司无邪慢慢儿地站起身来,一步步往回走,“我早该想明白的,她比我更有能耐,她要做的事情,是她早就认定的,谁都无法阻拦。虽然我觉得她每一步路都走得很蠢,但有的时候,我的选择比她更蠢……只缘身在此山中啊,谁又比谁聪明呢。”
“你在叨叨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你又要上哪儿去?你回来!给我说清楚!”夏长风亦步亦趋跟在司无邪屁股后面,净说一些毫无威慑力的废话,又言之:无能狂怒。
薛忍冬觉得跟这种人做兄弟真他妈丢脸。
实在看不下去,苍溟戟一横,挡住司无邪的归路,“站住,把话说明白了!”
夏长风:这才是真兄弟啊,感动。
司无邪不徐不急道:“我一直在这座桥边守着,方才看到一个人影打桥上过去了,好像是……道玄宗的梅仙尊?他那样子可着急了,我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他都没看到……”
话还没说完,薛忍冬就撂开他,赶紧去追了。
司无邪对他的背影挥挥手,“小样,还治不了你。”
夏长风:“你个死骗子!你怎么!这么会!!骗人!!!”
“我没有骗他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确实看到梅时雨了。在你心里,我就是个骗人精吗?好吧,我确实骗了你很多次,谁叫你不长记性呢?知道我喜欢骗人,还要来纠缠我,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司无邪伸手摸了摸火苗,像在抚摸一只炸毛的野猫,一点也不怕烫,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弟弟啊,说吧,你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我发誓,这次没有骗人。”
“我要你去死!你去吧!妈的,我真受够你了……老狐狸,你能不能正常点?说什么‘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听听,自己听听,这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吗?你怕不是又在哪里给我挖坑了???”
司无邪把火苗苗揣在心口,“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人形?”
夏长风没好气道:“早着呢,再等个一二十年吧。这期间……”
不知想到什么,他咬牙切齿,发狠使劲:“你不能去找别人,听见没有?!”
“你要我守活寡?我又不是崔珏,没那么强的毅力。在遇到你之前,我活得可是很潇洒呢,不知勾搭过多少男人,就连你那个荒淫无度的父皇,最后一口阳气也是被我抽走的。”
“老、狐、狸!你就是欠*!!!”
“哈哈哈……”司无邪只是笑,“那你想不想快点化形啊?”
“不想。揠苗助长,急功近利,没有好下场。”在这点上,夏长风还是很清醒的。
修炼之事马虎不得,总不能被撩拨几下,就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吧?他把持得住。
司无邪默然,这傻孩子把朱雀之心忘了吗?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再拿回去啊。
“老狐狸,你没事儿吧?”夏长风反而担心起了他,“司无忧到底找没找着?你没跟殿主碰面吧?你知不知道,崔珏给你指错路了?他们不在忘川这边,而是在榷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司无邪朝奈何桥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的好妹妹,把我拖进了梦魇,你方才赶到时,我刚醒过来,还记得她在梦里对我说……”
“说什么?”夏长风钻进司无邪的衣服里,在他胸口紧紧贴着。
“说她看上李停云了。”
“……”
夏长风对此难以言表。
“他俩好像……差辈儿了???”
“她是看上李停云那具分身了。”
“哈?!”
……
李停云抬起手来狠狠压着太阳穴。
脑子又抽抽了,一抽一抽的疼。
忽地,他意识到一件事。
“……十殿阎罗破不开的魔障中滋生出的一团邪祟,谓之‘太岁’。但其实,‘太岁’的雏形,是一座无数尸骨堆积而成的‘尸山’……”
十王还在叙说着他所知的一切,察觉李停云的异样,稍作中断,问道:“你怎么了?”
“我在你这儿坐了多久?”
“一个时辰?或许更久一点。”
“你在拖延时间。”
“我没有!”
十王几乎立刻做出反驳。
并非做贼心虚,而是一瞬间,预感到了不对劲。
李停云单看他一眼,一个转身,移形瞬影已至廊前,下了台阶。
十王差点被他用眼神杀死,不寒而栗。
缓缓神,再飞奔过去,早就看不到人了。
要想追上李停云,那不可能。
但潇湘阁好歹是他的地盘,提前赶到楼下大门前截住人,还是有希望的。
李停云下了楼,就看到一条蛇盘踞在门口,微微眯眼,脚步一点点放慢。
“你还有胆来堵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
十王心说,得亏他走寻常路,虽然很急,但也是一层一层下来的,没有直接跳楼。
若他从窗户跳出去,哪还能堵得住?就知道他“不敢”。凭他的实力,十楼八楼随便跳,哪怕从万丈高空摔下来,也不见得能擦点破皮,但他一般不这么做。
只要有得选,他就走楼梯。
“我追过来是想问一句,你刚才想到什么了,这么着急离开?”
“我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十王咽了口唾沫,“你是不是……感应不到自己的分身了?”
李停云身形一顿,“你果然是在拖延时间!”
“不!我不是!我只是像你一样,突然之间想明白了某件事!我再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感知分身的存在的?”
“……”李停云说不清。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和旱魃完全断联的,似乎正是在与十王的一番交谈之中,渐渐地忽视掉了分身的动向。
他只在心里模糊有数,旱魃一直在忘川河边徘徊、停留,但那厮到底在做什么、想什么,他这个本尊也不捉摸不定!
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也许他只是分心了,走神了,一时没注意到。
但李停云清楚,绝不会是这样。
那么,往大了说,就是分身不受本体控制,他翅膀硬了,想飞上天了!
是这样的吗?也未必。
李停云更清楚,旱魃被他钳制得死死的,根本没有造反的能力。
再者,分身失控,可以是主动,也可以是被动,若他的分身,是被人控制了呢?
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世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李停云的分身,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僵尸本就容易被人夺舍。
只因他本体魂魄的精神力足够强大,才鲜少有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讨到下手的时机。
鲜少,而不是没有。
“我猜,只是猜测——魇女会不会是想,用她司无忧的本体,来交换你的分身?我之前说,她自投罗网,是要跟你‘谈判’,看来这场谈判,不在明面上,而她要做的交易,已经达成。”
十王顾不上李停云的脸色有多么“精彩”,兀自急言快语:“这样,你现在就封锁地界,还有可能把人截住!”
李停云:“等……”
“等什么?魇女得手,必然隐遁!要是让她逃出鬼门关,那可就天高任鸟飞了。以后再想找人,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因此,首先要做的,就是堵门!”
李停云:“我……”
“你下楼还得走楼梯呢!魇女要想离开地界,照样得按规矩来!冥府只有鬼门关一道‘大门口’,一旦封死,无论人鬼,进不来也出不去,画传送阵也不好使!”
李停云:“可……”
“别可是了!除非她敢‘跳楼’!嘶……不好,我的十王殿,我的轮回井?!”
蛇身高高拔起,挺成一条,而后火速游走,先一步离开潇湘阁。
他着急回家盖井盖儿!
独留李停云站在门口,面向空荡荡的街头,看风吹叶走,一声大吼:“……可我他妈的压根儿不知道该他妈的怎么做才能封锁地界???”
这又不是在他家,他哪来的钥匙反锁大门?还真当他神通广大,言出法随?!
难道要他去找鬼帝……李停云起手画阵,速度极快,转瞬已成。
但最后一笔,画歪了。
歪得简直没眼看,一举毁掉整个阵法。
他的手在抖,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
李停云是在身体已经给出反应之后,才迟钝地感觉到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这股痛感突如其来,如狂风骤雨般迅速侵袭全身,渗透进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经络,每一处骨血,靠着门轴的支撑,他才没有倒下去,但痛苦到了极点,咬碎后槽牙都险些坚持不住!
五指如鹰爪反扣在门板边缘,不消用力,就把厚重华丽的雕花门扇洞穿了,捏碎了。
是分身。
李停云无比确认,是从分身那边传来的痛觉,他终于又感知到了旱魃的存在,他的分身——掉水里了!
忘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