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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6章 昨日之事不可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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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颜世子觐见!”

群臣哗然。

宁郢猛地抓住内侍监衣袖:“父皇他.......”

内侍监面色惨白,只是重复:“陛下说这是他与凌不凡的棋局,其他人不得干预。”

“陛下有旨,世子里面请......”太监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将颜世子引至一处空旷无人的广场边缘便不敢再前行,只伸手指了指前方,示意陛下就在那里等候。

颜世子抬眼望去,只见宁陾独自一人背身而坐于广场之上的阶梯上,仰望着渐渐被晚霞浸染的天空,身影在残垣断壁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

他缓步走去,直到在他身旁三步外站定,宁陾也未曾回头,依旧望着天空,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来了。”宁陾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更像是老友间的寒暄。

“来了。”颜世子同样平静地回答。

沉默了片刻,颜世子开口:“可有话,需我带给凌不凡?

或是心中有何疑问,颜某若能答,可一并告知。”

宁陾似乎嗤笑了一声:“其实朕想过很多人.......

陵渊留下的后手,天波府,甚至想过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

却唯独没算到,会是你......”

“罢了.....”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朕很好奇,落君山上凌不凡是如何说服你的,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期限内内来到炎京的?

我从下达战书也不过两三天罢了.......

想穿过大炎险阻没那么容易。”

颜世子没有隐瞒:“借风而行罢了。”

“嗯?”宁陾似乎有些不解,回头看了一眼颜世子。

“凌不凡弄出了一种叫热气球的物事,可载人升空,借风力远行。

虽缓慢,却胜在出其不意,直抵核心。”颜世子解释道。

“热气球?

借风而行??

哈哈哈哈!”宁陾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带着几分苍凉,更多的却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释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朕还一直疑惑燕国边关之战,是何等通天手段,能召来天火相助......

原来,不过是些奇淫巧技,借物之力!

我就说嘛,这大炎疆土是何等辽阔,能在数日内将字条洒满整个郡城,莫非是能飞不成?

哈哈哈,如今看来.....此话并非玩笑啊!”

“好一个凌不凡啊!

当真是总能给朕惊喜!

朕差点,就差一点,真以为他得了什么天命所归,能御使天地之力了!

果然是朕想多了,这方面,朕不如他,不如他啊!”

颜世子静静地看着他笑完,才淡然问道:“如此,可是认输了?”

“认输?”宁陾止住笑声,脸上恢复了一代帝王的冷峻,“什么叫输?

难道你觉得,凌不凡就真的赢了?”

“未必........”颜世子摇头,“颜某只是践行承诺,前来问剑。

你们的棋局,颜某不懂,亦不想懂。

不过,确有作为一颗棋子的觉悟.......

你遣陈煌、姬无命赴金都行斩首之事,与凌不凡请我来此,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们做事的方式,在某些方面,默契得令人感叹。”

宁陾冷哼一声:“兵者诡道,无所不用其极。

朕只是做了该做之事。你就不担心凌不凡此刻已身首异处?

朕所知的大宗师,几乎皆被引往落霞谷,他身边还有何人能挡陈煌与姬无命联手?”

颜世子脸上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我的承诺是取你项上人头,或是让你签下城下之盟。

至于凌不凡的安危与我何干?

承诺之外,皆是旁事。

更何况......”

他目光望向遥远的金都皇宫:“我不觉得他会输.......

你们是同一类人,都喜欢藏着一张谁也不知的底牌。”

宁陾似乎笑了笑:“这样才显得有趣不是?

不过你就不想看看这场棋到底谁赢了吗?”

“杀你不就等于赢了?”颜世子淡淡道。

“非也......”宁陾却是摇头。

“哦?”颜世子挑眉道:“何以见得啊?”

宁陾闻言,却是缓缓摇头:“若凌不凡此刻已身首异处了呢?

你觉得,这场棋,是谁赢了?”

颜世子持剑的手稳如磐石:“那我此刻便取你项上人头。

胜负,依旧可定.......”

“哈哈哈!”宁陾再次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棋手对局终盘的从容,“颜世子啊颜世子,你虽是君子,却不懂这帝王棋局。

下棋,讲究的是大局落定,子力消长,最终盘面分明。

哪有棋手与棋手在局中同归于尽的道理?

那岂非成了无解的死局,惹天下人笑话?

你是君子,应知规矩,不至于行此......玉石俱焚、徒惹笑柄之事吧?

更何况,你杀了我,这盘棋就算你赢了吗?

我大炎疆土万里,臣民亿万,莫非就能顷刻易主?

凌不凡若死,东陵顷刻分崩,可大炎不在于此,你杀我一人,于大局何益?

不过是泄愤罢了,非君子所为。”

颜世子眼眸微眯:“那若凌不凡胜了呢?”

“胜?”宁陾微微后仰,靠在了冰冷的石阶上,目光投向暮色渐合的苍穹,“下棋,讲究的是大势,是全局。

胜负之手,未必非得落在朕这九宫之内,也未必非得是斩将夺旗。

落霞谷至今未有确切消息传来,想必那边的兑子,也该见分晓了.......

若朕估算无误,此刻谷中应是尘埃落定。

朕若输了,这颗头颅,你随时可取去,朕无怨言。

可若是凌不凡输了呢?

他的皇后、贵妃,他倚仗的顶尖力量尽数折损,纵使他本人在金都侥幸得存,东陵还有几分气数?

颜世子,你就不想亲眼看看,这盘倾注了无数人心血、关乎天下格局的棋局,最终.....究竟是谁,能笑道最后?”

颜世子沉默了片刻,夜风吹动他染血的白袍。

他没有回答,宁陾转而问道:“朕亦有一问.......

凌不凡,究竟以何说动于你?

仅因你那舍妹?”

“非也.....”颜世子摇头:“他言,或许可尝试以君子之道治国。

颜某想看看........”

“君子治国?”宁陾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诮,“颜世子,你可知何为治国?

君子之道,德化万民,垂拱而治,听起来很美,然那只存在于上古传说,存在于史书粉饰的太平盛世!

当今之世,乃千年未有之变局,诸国纷争,强邻环伺,内有豪强、教派林立,外有虎狼觊觎!

乱世之中,与豺狼虎豹讲君子之道?

与阴谋诡计谈仁义道德?

何其迂腐,何其天真!

仓廪实方知礼节,衣食足方知荣辱。

刀兵之下,饥寒交迫之时,仁义不过是强者用来束缚弱者的枷锁,是弱者无力反抗时可怜的慰藉!

这世间之事,坏就坏在总有人想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做不合时宜的梦。

凌不凡若真作此想,那他离败亡,也就不远了......朕会看不起他的。”

颜世子并未因宁陾的尖锐批评而动怒,反而问道:“那你,又是以何说动陈煌、姬无命?

是长生吗?”

宁陾嗤笑一声:“说好听些,是长生久视,是超越凡俗的诱惑.......

说到底,他们追求的,无非是自身欲望的极致延伸,是抓不住权力、留不住光阴后,转向虚无缥缈的寄托。

说穿了些,不过是人性贪婪与恐惧的产物。

陈煌舍不下他的江山永固,姬无命放不下他的执念仇恨,朕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看似可行的借口,一个能说服他们自己飞蛾扑火的理由罢了。

特别是陈煌这一类,总想着利用长生完成自己的野心,可他那般人能有今日这份成就就已经是太大恩赐了,心倒是比天还高。

这个时代他会因为凌不凡或者我宁陾而暂避锋芒,可每个时代都不会少我们这样的人,他永远都只是做棋子。”

“那你呢?

你布此局,引天下入彀,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也是为了那玉玺中虚无的长生?”

宁陾对于颜世子这个问题,报以一声意味难明的轻笑,似乎带着浓浓的不屑。

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抬手,轻轻敲了敲身旁空着的石阶......

颜世子一挥袖袍在一旁坐下,一同俯瞰整个宫阙.......

“长生?

老而不死是为贼......

朕不喜欢,也不奢望。”宁陾喃喃道:“朕所求,非是那镜花水月。

朕要的,是扫清积弊,是缔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炎。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这乱世之下杀出个李长春,使我的谋划差点毁于一旦......

可这也使得事情落下今日这般局面啊......”

“你似乎并不感到后悔?”颜世子听出宁陾口中并没有因为李长春大乱计划的遗憾不甘。

“朕为什么要后悔?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宁陾淡淡道:“李长春打乱了计划是不假,却也让朕看到了更多的可能.......

昨日之事不可追,人永远都不要活着后悔中。

世子认为对大炎而言,什么样的威胁最大,最可怕的敌人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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