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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太子密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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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沂中望着仕林鬓边的白发,声线忽然沉下来:“传太子口谕——”他抬手取下龙佩,高举过头顶,“孤念及与许仕林竹马之谊,命你两日后卯时三刻,亲赴钱塘门外老槐渡口。”

仕林闻声微怔,额间雨水顺着睫毛砸在青砖上。他伏在地上等了片刻,却只听见暴雨砸在琉璃瓦上的轰鸣,却未再听见杨沂中说下去。他忍不住抬眼望向杨沂中,却见老人攥着龙佩的指节发白。

殿外暴雨突然变急,檐角铁马发出裂帛般的锐响。仕林的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砖,迟迟未接旨——往常宣旨必有因由,此刻却只给了时间地点,这反常的口谕让他攥紧了掌中的珠钗。

“许大人?”杨沂中的声线陡然转冷,龙佩的玉质边缘刮过仕林后颈,“领旨吧。”他身后的羽林卫甲叶摩擦作响,铁靴踩碎积水的声音震得烛火乱晃。

仕林这才惊觉口谕已毕,小白的素纱衣袖已挡在他身前,指尖符篆隐隐发亮。他深吸一口气,雨水混着泥土味灌进喉咙,终于叩首在地:“臣......领旨。”

杨沂中将龙佩重新系回腰间,默不作声地戴上帷帽,蓑衣帽檐的水珠成串滴落,将青砖砸出星芒般的水洼。就在他转身欲踏出门槛时,仕林突然扑上前攥住他的袖管。

“杨大人!”仕林的指节嵌进湿透的紫袍,雨水顺着他鬓角的白发滴在杨沂中手背,“可否告知在下,殿下命我去渡口做什么?”

杨沂中驻足片刻,帷帽阴影里的眼睛眯成细缝。殿外暴雨突然掀起狂澜,将观顶琉璃瓦砸得粉碎,檐角铁马的锐响与远处紫宸殿方向传来的铜锣声重叠,惊得梁间燕巢扑簌簌掉土。

“许大人。”杨沂中的声线透过帷帽传来,带着雨水浸泡过的沙哑,“殿下认你做兄弟,望许大人也念及情谊。”他顿了顿,龙佩的穗子扫过仕林手背,“有些事大人不该问,两日后自见分晓。”

杨沂中阔步踏出大殿,暴雨瞬间浇透他重新系好的紫袍。他翻身上马时,腰间龙佩在闪电中晃出温润的光,羊脂玉的游龙纹路上还挂着未及擦去的雨水。漆黑战马不安地刨着青石板,铁蹄溅起的水花混着泥星子,砸在仕林襕衫的白袍上。

“老夫还要复命,不便久留!”他勒住马缰回望观门,龙佩随动作撞在鞍桥上发出清响,“许大人切记殿下嘱托——驾!”话音未落,狂风卷着暴雨将后半句撕碎,唯有龙佩上的朱砂在雨幕中如同一滴血,坠入通往皇城的山道。

仕林攥紧掌中的珠钗,他望着杨沂中消失的方向,却想起莲儿信笺边缘的齿痕,如今信中“山长水阔”的字迹被雨水洇透,恰如他此刻望不到尽头的迷茫。两日后的老槐渡口像个悬在头顶的谜团,太子的口谕、莲儿的去向、腕间发烫的赤绳,都在暴雨声里搅成乱麻。

小白的指尖轻轻搭上他颤抖的肩头,素纱衣袖带着瑶池仙露的微凉,恰如幼时,小白坐在床头轻拍他背脊的触感。仕林猛地一颤,捏紧掌中的珠钗,却听见母亲的声线穿过雨幕,温柔得像春日柳丝:“莫问前程,无问西东。”

闪电划破夜空的刹那,小白的素白衣影在烛火中明明灭灭,鬓边的银线与仕林新生的白发在电光下交辉。她的指尖顺着他肩线滑下,停在他攥紧珠钗的手背上:“去做你该做的事——”她的声线陡然坚定,混着檐角铁马的锐响,“你已做了决定,就莫仔悔恨,就像……就像娘和你爹厮守一生诞下你,不曾后悔。”

仕林的肩头剧烈颤抖,积压的泪水终于决堤。他想起历阳三年的风沙里,玲儿替他裹伤时指尖的温度,又想起莲儿信中被齿痕咬碎的等待——那枚他亲手刻的桃木桩还在她妆奁匣底,如今却碎成三瓣,恰如他被赤绳割裂的真心。姐夫碾碎银蝶发夹时的冷硬背影、姑母昏迷中抓着被角的呓语,像无数根细针穿透雨幕,扎进他淌血的良知。

他曾在历阳城楼被叛军围困时,望着漫天烽火想过就此战死——至少那样不必面对莲儿望眼欲穿的眼神,不必在玲儿递来伤药时看见她袖底未绣完的并蒂莲。可此刻母亲的手搭上他的肩,素纱衣袖的微凉穿透湿透的襕衫,忽然让他想起玲儿说过的话:“仕林哥哥,当遵从内心。”

仕林低头看向腕间发烫的赤绳,金红光芒与掌心的法印在雨水中交缠,映出他鬓边新生的白发。

“娘......”他的声线哽咽,雨水混着泪水砸在莲儿的信笺上,“我想寻回莲儿,也想......”

“想就去做。”小白的指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水痕,仿佛拂去她二十年来走过的往昔,“当年娘水漫金山,既想救你爹,也想护这十方百姓——真心本就该装得下千万种牵挂。”

仕林猛地抬头,雨水顺着睫毛坠落,在烛火中划出晶亮的弧线。他想起玲儿在历阳城下,玲儿策马相救时的一袭红衣;也想起莲儿在观中缝补十八件衣衫时,每针每线里藏着的桂花香。腕间的赤绳突然不再灼痛,反而与掌心的珠钗共鸣,两股力量在血脉里交融,凝成一句无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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