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人真是煞风景!我跟他说浪漫童话,他偏要搬出现实考据(2/2)
自然,输的多半是我——可每次认命溜去厨房“受罚”时,总见某人早已系好了粗布围裙,背影挺拔地站在灶台前,锅里滋滋冒着令人心安的热气。
月色最清澈的那晚,我们倚在亭中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咬住他递来的茉莉花瓣,含糊地问:“盛将军如今最怕什么?”
他捏着我指尖的力道微微收紧,沉默像滴入静水的墨,缓缓漾开。夜露渐浓,沾湿了彼此袖口,他才抬起眼,声音沉得像远山:“怕你发现……我比看上去的,还要无可救药地爱你。”
这般朝夕相对,把先前那些微不足道的芥蒂都酿成了更稠厚的眷恋。
原以为相处总难免碗碰勺沿,谁知我们连置气都像拌了蜜——那日我发现他小臂有道新伤,问他却只含糊说“练刀蹭的”。
我咬着唇给他上药时越想越恼,手下力道不自觉重了三分:“盛大将军不是号称‘金戈铁马,伤痕为勋’么?怎么这般小伤倒要藏着掖着?”
他嘶了口气,却忽然低笑出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捏了捏我鼓起的脸颊:“是怕某个小哭包瞧见了,又偷偷红眼眶。”
我瞪他,他却就着上药的姿势俯身过来,额头轻抵着我的额头,嗓音压得低低的:“下次不敢了……宝贝监督,可好?”烛火噼啪一跳,那点气便融在了他眼底温柔的笑意里。
出发那日,我竟破天荒比惯常早起的将军醒得还早。灶上熬着金灿灿的小米粥,行装反复清点三遍,晨光才刚漫过窗棂。十二名神武营精锐踏着朝露而至,玄铁腰牌在晨曦里闪着乌光。
圣旨给的三个月期限实在宽裕,想来箫凌昀也知先前差遣得太狠。盛君川破天荒弃了战马,陪我挤进铺着软垫的马车。
我们慢悠悠走过丹枫似火的官道,在落满银杏的驿站偷半日清闲。某日途经瀑布,他忽然带我跃上崖边老松,水雾漫过相握的指尖时,我瞥见他偷偷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别在我的鬓边。
行至仙台县那日,县令早早在城门外躬身相迎。盛君川虚扶起那位诚惶诚恐的父母官,我站在他身侧,清晰听见他压低声音拒绝宴请:“叶监军想尝市井滋味。”
于是我们溜到城南酒家,就着蟹粉小笼听了一耳朵民间趣谈。午后沿着青石板路慢行,我往他嘴里塞糖葫芦时,忽然看见港口的白帆出现在长街尽头,像悬在碧空里的云。
港口的空气里浸透了海洋独有的咸腥,每一次呼吸都让我雀跃不已。虽说穿越前也住在海滨城市,可最多就是在沙滩踩踩浪花,从未真正乘船远航。天知道我对着碧波万顷做过多少扬帆出海的梦!
放眼望去,数不清的商船如休憩的巨鲸泊在港湾,远处满载货物的舟楫在航道上穿梭,好似成群结伴的海豚。码头上脚夫们扛着比人还高的货箱蜿蜒前行,叫卖鲜货的摊贩此起彼伏地吆喝。
我提着裙摆在各色摊档间流连,时而为奇形怪状的贝壳惊呼,时而对着满筐乱跳的鱼虾发愣。盛君川始终缓步跟在我身后,玄色披风被海风轻轻拂动,望向我的眼眸里漾着比晴空更明亮的笑意。
“大将军,货物已悉数装船。伙长说,随时可以启程。”护卫抱拳禀报时,我正蹲在渔摊前的木盆旁,拿根草叶试探地戳着一只挥舞大钳的青蟹。
盛君川略一颔首挥退护卫,信步走到我身后。
我正兴致勃勃地向爽利的渔娘打听哪种海胆最肥美,忽觉发顶一沉——是他将手按在了我束起的发髻上。带着促狭笑意的嗓音自上方落下:“看得这般入迷,从前怎么不去水族馆上班?日日与鱼虾为伴。”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仰起脸看他,正午明媚的日光为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可我们那儿的水族馆,离我住的地方实在太远了。地铁换乘,来回要耗掉近三个小时,想想便觉得不划算,只好作罢了。”
他眼底掠过一丝讶然,屈指“啪”地一声弹开那只妄图夹我袖口的蟹钳:“原本只是说笑,你倒真仔细盘算过?”他摇头,语气里是了然的调侃,“怪不得自打踏入仙台地界,某人在马车里就坐不住,总是掀帘张望。”
“那是因为,大海本就是我的故乡呀!”我站起身,朝着咸湿的海风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那自由的气息。忽然灵机一动,扯着裙裾,模仿着波浪的韵律翩然转身,朝他摆出一个自以为优美的人鱼摆尾姿势,回眸笑道:“或许,我本来就是条偷偷溜上岸的美人鱼呢。”
没想到,盛君川非但没被我临时起意的“人鱼姿态”迷住,反倒竖起食指,一本正经地在我眼前晃了晃:“小祖宗可知,美人鱼的原型唤作‘儒艮’?虽同是海中哺乳生灵,但那模样……”
他故意停顿,忽然俯身凑近,温热的鼻息几乎拂过我的脸颊,“圆头胖身,常顶着一头水草浮面,与你这小脑袋瓜里想的‘美’字,怕是大相径庭。你当真要做那等形象的‘胖头鱼’?”
哎,这人真是煞风景!我跟他说浪漫童话,他偏要搬出现实考据。
我不高兴地撅起嘴,忿忿反驳:“《安徒生童话》你没读过吗?大将军,你是不是没有童年?我就不能是那个人鱼公主吗?”
“自是读过。”他忽而正色,先前戏谑的神情如潮水般褪去,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正因读过,才更不愿你学她。”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像缓缓漫上沙滩的夜潮,“为了虚渺的情爱,忍受步步刀割的痛楚,最后化作黎明时分一团转瞬即逝的泡沫……”玄色披风随着他的动作骤然展开,将我轻轻裹入他温热的怀抱里,叹息般的低语落在发顶,“我的人鱼公主,合该永远这般鲜活明亮。痛了便张口咬人,欢欣便肆意摆尾,在阳光能照见的碧波里,畅快地游。”
我正被他这话惹得鼻尖发酸,眼眶发热,他却忽然伸手,略带薄茧的指腹捏住我的脸颊,轻轻往外扯了扯:“这就红眼眶了?没出息。”
他眼里的温柔被熟悉的调侃掩盖,指向港口那艘最大的帆船,“待会儿亲眼见到咱们的船,你可别喜极而泣,晕了头往海里跳,我还得去捞。”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当真惊得说不出话——碧波间泊着的哪是商船,分明是座雕梁画栋的海上行宫。三桅风帆如垂天之云,船首金漆描绘的海龙号三字在日照下流光溢彩。
想着既是远行,总要配得上我的小祖宗。盛君川低头蹭了蹭我发烫的耳尖,仙台县令呈来的船样里,独这艘带着琉璃瓦歇山顶,与你名字相合。
心里甜得似打翻蜜罐,我踮脚在他颊边印下响亮的亲吻:奖励盛将军今日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