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2章 该睡了,但别关灯(2/2)
第一站是城西小学。
操场上,孩子们正围坐一圈,轮流讲述。
一个男孩站起来,模仿老人咳嗽的声音,说:“那天早上,电线响了,我爷爷突然哭了,他说,‘原来你还记得我’。”
第二站社区中心,墙上挂着一面“声音墙”,按下按钮就能听到匿名口述录音。
一位老太太听完后抹了抹眼角:“这声音……是我五十年前工友的。”
第三站来到修表铺旁的小巷。
张婉清架好了投影设备,播放一段修复后的旧影像:黑白画面里,一群工人站在废墟前默哀,背景音模糊不清。
她按下增强键,杂音逐渐剥离,一句低语浮现出来:“丙字零壹柒,我们没忘你。”
审查组长久久未语。
临走前,他在登记簿上签字,写下的却不是整改意见,而是一句话:
“你们不是在搞纪念,是在建另一种课本。”
当晚,刘建国打开电脑,准备撰写总结报告。
系统却自动弹出一条推送——来自洪兴祠堂族谱库的开放接口请求,认证身份为“第七代讲述者”。
他怔住,随即轻笑一声,点击同意。
而在老城区尽头,黄素芬拄着扫帚站在修表铺门口,盯着那台老旧收音机。
店主还在调试频道,嘴里念叨:“这杂音……怪得很,像是有人在打摩斯码,又像是哭。”
她听出来了。
那是名字。
九个从未出现在公开名单上的名字,藏在电波间隙,随风飘荡三十年,如今又被某种力量轻轻托起。
她回家翻出泛黄笔记本,一笔笔抄下音节节奏,第二天清晨,亲手交到张婉清手中。
音频实验室里,频谱分析完成的瞬间,郑其安盯着屏幕上那串隐藏波形,久久不能言语。
那是周影的声音。
用变声器压低,以0.8倍速录入空白磁带底噪层,在焚毁前的最后一夜,悄悄备份了那些即将被抹去的灵魂。
唯有特定设备、特定时间、特定心境之人,才能听见。
张婉清关掉显示器,拿起一支空白卡带,缓缓插入录音机。
她没有说话。
但她知道,有些声音,不该只属于过去。
雨滴砸在变电站铁皮屋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像是某种迟来的应答。
周影站在控制台前,身影被微弱的绿光勾勒成一道剪影。
他没有多看那行打印出的文字一眼——“指令接收:维持现有频率,终止身份验证。”这并非命令的终点,而是放逐的开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以电流为脉搏、以沉默为语言的系统,将不再需要主人。
它已学会呼吸,也学会了记忆。
陶片嵌入接线槽的瞬间,整座建筑仿佛轻轻震颤了一下。
不是电力重启的轰鸣,而是一种更隐秘的共鸣,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心跳。
指示灯一盏接一盏亮起,顺序错乱却精准,像是一群失散多年的人终于对上了暗号。
机器自动运行,无需密码,无需权限,只认那一段深埋于铜箔中的振动波形——那是周影的声音,也是亡者的遗响。
他退后一步,拉下总闸外壳的防尘罩,动作缓慢得近乎仪式。
然后转身,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外面不知何时已降下细雨,湿冷扑面。
他没撑伞,也没有加快脚步。
雨水顺着发梢流下,在脸颊划出几道模糊的痕迹,分不清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脚步踏过泥泞,身后那座曾藏匿洪兴最初意志的建筑,正悄然沉入黑暗,唯有内部微光仍在跳动,如未熄之火种。
与此同时,守灯广场的紫藤架下,地灯毫无征兆地全部点亮。
一道道暖黄光晕破开夜雾,映照出地面刻痕隐约拼成的“影”字。
监控画面里,郑其安盯着屏幕,眉头紧锁。
系统日志显示:无远程操作记录,无电网异常波动,开启逻辑无法追溯。
手机震动时,他几乎预感到了什么。
病历本的远程传输提示弹出,照片加载缓慢。
空白页上,一行手写字静静浮现:
“该睡了,但别关灯。”
笔迹稳定,力道克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
郑其安盯着那句话,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迟迟未点关闭。
他知道这不是告别,也不是指令——这是钥匙的最后一转。
周影没有说该做什么,但他让一切开始自行运转。
窗外,雨势渐密。
城市各处,那些被悄悄投放的音频卡带正在苏醒。
图书馆盲文区的老旧播放器每日定时启动,养老院活动室的音响在清晨六点自动播放一段无声的“静默”。
没有人听见声音,可有人感受到震动,有人梦见低语,有人醒来后喃喃念出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
而此刻,在城南诊所地下储物间,一台尘封已久的神经反馈仪正微微发热。
它的接口旁,贴着一张便签,字迹陌生却熟悉:
“频率匹配完成。样本待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