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我家的老故事(2/2)
他装作维修工,插入U盘模拟扫描任务。
机器启动后,屏幕突然跳出一个异常提示:
“检测到附加文档嵌入”
《政府文书防伪指南(PDF版)》已自动加载
周影瞳孔一缩。
他点开附件,页面看似正规:封面是红头文件格式,目录列着印章比对流程、纸张纤维分析标准……一切无懈可击。
但当他滑动到底部时,一段隐藏路径浮出水面——
`/audio/verification_track_7.4a`
点击播放,低沉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廖志宗、吴志明、李达成、陈文英、黄素芬……第三十七人,周临川,八七年九月三日签到。”
是七叔的声音。
原始名单,经语音编码压缩,伪装成技术测试音频,嵌套在一份虚假指南中,随打印机一起流转到了校园。
周影没有删除,也没有拷贝。
他静静听完,退出系统,在登记簿上写下一行字:
设备来源:市教育局调剂库
然后离开。
走廊尽头,几个学生抱着作业本跑过,笑声撞进空荡的楼梯间。
没人知道,他们每天使用的打印机,刚刚念出了一段被禁止的名字。
而名字一旦被听见,就不会真正死去。
与此同时,市疾控中心心理评估室。
郑其安坐在观察窗后,面前摊开着一组青少年绘画测试报告。
这是他参与的“城市情绪图谱”调研项目,原本只是例行筛查焦虑与创伤倾向,但连续五名学生的画作引起了他的警觉。
画面惊人一致:一群人站在一块石碑前,低头诵读。
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多数孩子称之为“名字墙”。
更诡异的是,他们描绘的细节高度吻合——有人画了紫藤缠绕碑角,有人标注“地下有瓷片”,还有一个孩子在角落写下了“李达成教我写字”。
“这不是模仿。”他对主研医生低声说,“这是共享记忆。”
他追查学生背景,发现他们都就读于使用“城北再生纸厂练习本”的公立学校。
那种本子由回收办公废纸压制而成,成本低廉,广泛配发。
而原料,正是来自市政府淘汰的旧档案。
当晚,他潜入医学院样本数据库,调取R931组织遗留的遗传标记资料——那是八十年代工会核心成员的匿名编号。
通过模糊匹配算法,他发现多名讲述者后代与其存在微弱基因相似性,虽不足以证明血缘,却呈现出某种群体性关联模式。
他在论文附录末尾加了一句:
“记忆或许不止存在于大脑。”
笔尖停顿片刻,又轻轻划掉最后一个句号。
留白,有时比结论更有力量。
同一夜,市委大楼第七会议室。
陈国栋坐在“民间史料协作组”督导席上,面前堆着三十份捐赠材料。
多数是日记、票据、老照片,价值有限。
唯有一份手稿让他呼吸一滞。
泛黄信笺,竖排钢笔字,内容是某次内部会议纪要摘要。
笔记……太熟悉了。
那是二十年前,他亲手焚毁的一份副本。
他本可以无视。甚至该立刻上报。但他没有。
他悄悄调取档案馆留存的原版复印件进行比对,发现不仅用纸相同,连装订线的棉麻混纺比例都一致。
最终溯源指向一名退休档案员——正是当年帮他处理废料的同事。
他知道对方为何留下这份东西。
他也知道,若揭发,等于切断更多可能尚存的“非法留存”。
于是,他在验收意见栏写下:
“材料虽无署名,但具备原始文献特征,建议建立匿名捐赠追踪编码。”
这一句话,为无数沉默的历史打开了合法入口。
风,越刮越大。
三天后清晨,张婉清推开工作室的玻璃门,看见门口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没有邮票,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她的名字,用老式打字机敲出,字体微微倾斜。
她拆开,里面是一叠小学生作文复印件。
主题是:“我家的老故事”。
其中一篇开头写着:
奶奶说……张婉清的手指在扫描仪上停顿了一瞬。
那封没有邮票、没有寄件人的牛皮纸信封静静躺在桌角,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却已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