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中平六年(十五)(2/2)
赵该此时说话已经不是很顺畅,他连比划带喘气地描述了一会儿,由他身边的家丁转述道:“我们老爷叫我告诉你,不要再等他姐姐了。我们老爷说他姐姐已然尸解升天了。”
我听得心里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袭来。我上下打量着晕晕沉沉的赵该,问他道:“所以你变成这个样子,是和爱姐有关对吗?”
赵该听了颇有些激动,先是急急喘息了一番,我和那家丁连忙给他按摩胸口后背,生怕他太过激动再晕死过去。歇息了好一阵赵该才断
断续续通过家丁的嘴把事情与我说全:原来赵爱儿自从灵飞经大成之后,便用道术把自己的寿命和她唯一的弟弟赵该捆绑在了一起,赵爱儿起初这样做是出于好意,由于修道之人到达一定境界之后就会延缓衰老,赵该身为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赵爱儿自然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弟弟过早地离开自己,因此就用道术把两个人的生命绑在了一起。赵该即使什么都不用做,也可以享受来自血脉中赵爱儿的道法,同样和时间做着对抗。
通常这样做都有极大的风险,很少有修道之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对待自己最亲近的人。因为毕竟修道是一把双刃剑,虽然很多时候可以提供便利,但是一个使用不当就有功力反噬的危险。且不说渡劫等天灾天难,仅是平时修行和应对邪魔外道就足够普通道人头疼的,若把生命绑在一起,一旦自身死亡就会连累无辜的家人,所以尽管这种道术并不深奥,但是也鲜少有人使用。
但是赵爱儿偏偏就掌握了灵飞经里面的尸解术,本来这是用于飞升成仙的一种低级道术,毕竟在飞升的这个宏观概念里,人们大多更喜欢天仙或者地仙,对于使用尸解术遗弃凡胎肉体而飞升成仙的通常称为尸解仙,在道教里面也是较之天仙和地仙低一等的存在。可即便如此,尸解术也不是人人都通晓的,所以郭芍药才联络了王鲁连前来寻赵爱儿的麻烦,意思就是想通过手段获得赵爱儿的尸解术的秘密。
而多年来赵爱儿虽然勤修苦练,但是她的尸解术也仅仅只能用于实战中规避几次敌人的致命攻击而已,至于想要魂魄脱离尸体飞仙得道,那还差得不止一点半点。自从那日赵爱儿等人先后离去,不久忽然一日赵该就突然开始急速衰老,一夕之间就从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冥冥之中赵该预感到什么,此前也知道我和赵爱儿的约定,由于他也是追随刘虞的信义之人,所以赵该觉得应该在自己临死前告诉我真相,叫我不要在此耗费时间枯等下去。
听完了他们长长的复述以后我觉得有些头晕眼花,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人抽走了,撑着自己勉强不会倒下的仅仅是行尸走肉般的惯性罢了。良久我才问道:“你确定爱姐是飞升了,还是……?”
赵该叹了口气,不再作答,而是在家丁的搀扶下起身告辞。我送他们出了驿馆,看着赵
该蹒跚不稳的身影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刚刚寻到的一丁点线索就这么无端端的消失了,最近所遇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简直太多了,以前还有黄海棠陪在我身边,一方面可以替我抵挡一方面也是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而现在这些无比残酷的现实都迎面朝我扑了过来,我所能表现的无非只是任君惩罚罢了。
我去找孙瑾告辞,为了不死心仍然恳求孙瑾若有赵爱儿的消息一定要通知于我。孙瑾显然也从别处知道了赵该姐弟的事情,面色暗淡道:“此去并州路途遥远,万盼一路周全,他日战事平定再当团聚。”
告别孙瑾等人后我独自一人往家里的方向走去,一人一马途径幽州不少城镇,以前我总觉得并州和洛阳等中原城市比起来已经够穷酸潦倒了,但是和幽州这些久经战乱的残破城市比起来并州竟然还算是富足有余。虽然丁原这些年在并州毫无建树,但是多亏了吕布主持着州里的大小事,对内避免不动用武力,鼓励百姓回乡耕种,尽可能的调整税收政策,尽量在满足上级征调的同时也给南那么富饶,但是和普通战事连连的幽州一带比起来可谓是幸福的太多了。
所以我就想,一个刺史部有一个吕布或者刘虞这样的能为百姓考虑的主政官员实在太重要了,若是都像丁原那样两耳不闻百姓苦难一心只为了自己前程谋划,又或者像公孙瓒这样什么百姓外族一概不理整日里就想着驰骋疆场反复杀伐,最后搞得整个幽州都随着他的个人喜好而疲惫衰破,百姓民不聊生,外族怨声载道——同样都是一两个人之功,谋划不同,结果就不同。想起曾经我还和黄海棠争辩过关于吕布的怀柔策略是不是太过婆妈,现如今通过实践和时间来看,吕布和刘虞做得都是对的,起码让当地的百姓能够在这不安的乱世里暂且苟活一阵,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过了戌夫山便来到并州境内,沿途一路上我四处打听哪里有些灵怪传说的地方,想着顺路的话都去查探一番,想着看看能不能运气好撞到一点什么线索。不知不觉沿着广武来到了培县,驻足城外望着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时,忽而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又记起了那年那个小女孩在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边故作深邃地问我道:
“喂,你怕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