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雨夜的未接来电(1/2)
傍晚六点整,天边最后一丝橘红被墨色吞没,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瞬间连成密不透风的雨帘。窗玻璃上很快爬满蜿蜒的水痕,噼啪声此起彼伏,像是有无数双急切的手在叩门,带着盛夏骤雨独有的狂躁。
季洁刚把洗好的野餐垫搭在阳台的晾衣绳上,浅蓝色的垫子上还留着昨天郊游的痕迹——几处浅淡的草渍,是杨震非要在草坪上打滚时蹭上的。她伸手抚平垫子边缘的褶皱,转身时正看见杨震坐在沙发上,眉头拧成个疙瘩,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
“怎么了?”季洁走过去,客厅空调的凉风裹着他身上的气息漫过来,除了熟悉的雪松须后水味,还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下午他去警局处理那份搁置了半个月的遗留案卷,回来时衬衫袖口还沾着点干涸的碘伏。
杨震抬头,指腹在屏幕上那串未接来电上重重敲了敲:“爸的电话,打了三次都没接。”他起身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去看看,刚才妈发微信说,他下午没去公园跟老李头下棋,说在家研究新菜谱,要给咱们做明天的早餐。”
季洁反手抓起门后的大伞,伞骨上还留着上次暴雨时的水锈:“我跟你一起去。”阳台的风突然卷着雨丝扑进来,吹得晾衣绳上的野餐垫轻轻晃悠,草渍在水汽里晕开,阳光晒过的草木香混着雨水的潮湿,倒酿出种格外清爽的味道,像小时候外婆家后院的青草地。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进雨幕,伞沿垂落的水珠打湿了杨震的肩膀。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三天,物业总说没时间修,杨震熟门熟路地摸黑往上走,皮鞋踩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到三楼时他刚要抬手敲门,那扇老旧的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道缝,昏黄的灯光从缝里漏出来,像只半睁的眼睛,伴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是从生锈的风箱里挤出来的。
“爸?”杨震推开门,玄关的鞋柜上还摆着他早上换的布鞋,鞋尖沾着点泥。客厅里,杨父正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条蓝白格子薄毯,手边的玻璃杯倒在茶几上,水顺着木纹洇开,浸湿了半张铺开的报纸。季洁赶紧走过去扶他,指尖刚触到他额头就猛地缩回——烫得惊人,像贴着个小暖炉。
“什么时候开始难受的?”杨震的声音有些发紧,伸手探向父亲的脉搏,指腹下的跳动又快又弱。
杨父咳了两声,喉咙里像卡着沙砾,声音沙哑得厉害:“下午……看你们没回电话,想着把刚腌的黄瓜送过去。走到半路下雨了,没带伞……”他抬手指了指门口的保温桶,绿色的桶身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你妈跳广场舞去了,这点小事,没敢告诉她,免得她瞎操心。”
季洁摸出手机就要拨120,手腕却被杨父攥住,他的手心滚烫,带着点微颤:“不用不用,老毛病了,吃片退烧药就好。”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杨震按住肩膀。
“躺着别动。”杨震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转身进卧室找药箱。季洁蹲下身收拾散落的报纸,发现湿掉的那页上印着养生食谱,几道菜名被红笔圈得格外醒目,"凉拌木耳清蒸鲈鱼"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小洁爱吃",墨迹被水洇得发蓝。
退烧药刚喂下去没多久,门锁就传来转动声。杨母推门进来,手里还攥着把亮片广场舞扇子,看见客厅这阵仗,扇子"啪"地掉在地上,塑料骨架磕在瓷砖上发出脆响:“怎么回事?早上出门还好好的,说要给我露一手新菜呢!”她扑到沙发边,手背在丈夫额头上一贴,眼圈瞬间红了,“让你别瞎折腾,偏不听!下雨不知道躲躲?”
“哭什么,”杨父扯了扯她的衣角,声音还是哑的,“孩子们在呢,像什么样子。”他转头看向季洁,眼神里带着点歉疚,“那黄瓜……我放了点蒜,配粥吃解腻。”
季洁把保温桶拎到厨房,拧开盖子时,酸香的气息漫出来,嫩绿色的黄瓜条上撒着白芝麻,是她最爱的口味。她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杨母端来的葱油饼还放在餐桌上,金黄的边缘冒着热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眼眶有点发热:“爸,您先睡会儿,醒了我给您熬粥,就着黄瓜吃。”
杨震在厨房煮姜汤,姜片在沸水里翻滚,表皮渐渐发皱,辛辣的香气顺着锅盖缝隙钻出来,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季洁靠在门框上看他,他握着锅铲的手背上,还留着昨天郊游时被树枝划破的小伤口,创可贴边角已经卷了起来,露出里面淡粉色的新肉。
“刚才在警局忙什么?”她轻声问,怕吵到客厅里闭目养神的杨父。
“处理李队留下的案子,”杨震搅动着锅里的姜汤,褐色的汤汁泛起泡沫,“就是上次那个连环盗窃案,抓到的嫌疑人翻供了,说有不在场证明,得重新核对监控。”他顿了顿,把火调小,“看爸这样,明天我请个假,晚点去组里也行。”
季洁点头,转身去收拾客厅。电视柜上摆着个相框,是去年全家去海边拍的,杨父穿着件花衬衫,笑得露出牙床,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朵花。相框旁边压着张便签,是杨母写的:"周六包饺子,韭菜馅。"大概是下午下雨时不小心溅到了水,字迹有些模糊,"韭菜"两个字晕成了团蓝墨。
夜里十点,杨父的烧退了些,呼吸也平稳了。杨母把他们往门口推:“你们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就行,明天一早再过来。”两人撑着伞往回走,雨小了些,变成了细密的雨丝,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像打翻了的金粉。
“明天我去买个血压计,放爸妈家。”季洁踩着水洼往前走,水花溅在裤脚上,洇出片深色,“上次就说要买,总被别的事岔开,再不能忘了。”
杨震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湿冷的指尖传过来,驱散了雨气的凉:“再买个智能手环,能测心率的,连手机上方便,咱们随时能看着。”他忽然笑了,声音在雨里有点闷,“爸要是知道了,准得念叨咱们瞎花钱,说他自己身体好得很。”
回到家时,玄关的灯亮着——出门时特意留的。季洁换鞋时发现,早上杨母带来的那瓶洗衣液还放在鞋柜旁,瓶身上贴着张小纸条,是杨母娟秀的字:"泡半小时再洗,水温别太高,免得伤布料。"她拿起瓶子走进阳台,野餐垫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草渍的边缘滑落,倒把那几处印子冲得更淡了。
手机在客厅响起来,是杨母打来的。季洁接起,听筒里传来杨母带着睡意的声音:“刚才看天气预报说你们那边下雨,你爸非让我问问,他给你做的那双布鞋收起来没,别潮了,那鞋面是新上的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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