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怎地天不收(2/2)
仇鸾定了定神,想起方才听闻的风声,忍不住骂道:“这、这,这群文官心眼真是坏透了。”
张宗说却冷哼一声,指尖在栏杆上轻轻叩着,声响在清冽的秋风里格外清晰:“署都察院事、协理东阁大学士夏言上了一个本子,说考察各道不职御史共十二人,酷暴为民。名单一早交了上去,第二日,御批便下来了。浙江巡按王璜不谨闲住;南北直隶提调学校卢焕、朱衣,丁忧蓝田刘景宇、刘翀不谙宪体,取回别用。养病王完,陕西巡按张濂,广东巡按苏恩、山西巡按张录,四川巡按李东久病致仕,福建巡按刘廷簠。又传旨自今巡按员缺,湏选老成风力者代之,不许枉道还乡及过家延住。其见任巡按者,俱严加戒谕。”
仇鸾听得心头一紧,那些巡按里头,倒有两个是往日与皇商局有往来的,忙追问:“金献民他......”
张宗说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抬手拂去落在肩头的叶子:“还能如何?他前番审理李福达之案时,两边不得罪,谁都不喜。如今夏言借着考察御史的由头,虽没直接动他,却把他亲信相关的几个认都调了岗。听说他近来称病在家,连朝都不敢上——这就是不肯站队的下场。”
仇鸾听得后背发寒,下意识裹紧了披风,貂毛蹭过脖颈却没半分暖意:“那他们就那么看着?”他说着,声音却有些发虚,先前那点少年得志的锐气,早被张宗说这番话磨去了大半。
张宗说嗤笑一声,目光扫过码头边一艘正在卸货的漕船,船主正陪着几个穿青袍的吏员说话,腰弯得像张弓。“动不动得,全看陛下的心思。夏言敢这么折腾,还不是摸准了陛下要整肃言路的心思?你当他参劾的是十二名御史?他是借着这十二个人,告诉满朝文武,谁才是陛下跟前当红的人。”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仇鸾,眼神锐利如刀:“咱们皇商局是块肥肉,多少人盯着呢。先前靠着北边战事,陛下要用咱们筹粮筹饷,没人敢动。如今战事平了,文官们腾出手来,不拿咱们这些‘皇亲国戚’开刀,拿谁开刀?梁材要查田庄,夏言要整言路,都是一个道理,总要踩着他人骨头往上爬。”
仇鸾攥着玉佩的手指泛白,指节咯咯作响:“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不行,我得回京城一趟,找陛下说说去!”他说着就要转身,却被张宗说一把拉住。
“回去?回去自投罗网?”张宗说的声音压得极低,“京里现在是龙潭虎穴。”他指了指脚下的青石板,“梁材难保没有想把皇商局纳入户部的打算。”
仇鸾愣住了,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码头——往来的商船中,有三艘挂着“张记”旗号的货船,正悄无声息地靠岸,船工都是面生的精壮汉子,卸货时动作迅速却不喧哗。他这才恍然,张宗说盯着漕船看了半晌,根本不是在赏景。
“世兄早有安排?”仇鸾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敬畏。
张宗说松开手,重新望向运河,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不是安排,是保命。”他从袖中摸出一封封漆密信,塞进仇鸾手里,“我已经说服家里了,除了弘治爷恩赐的田庄,其余的都过到皇商局名下,我已上奏陛下了,梁材就算想查,也得掂量掂量。”
仇鸾接过密信,指尖触到封漆的凉意,忽然想起张宗说先前劝他别置田产的话,脸上一阵发烫。
不过仇鸾不知道的是,张宗说心中一直在骂皇帝:“看这情形,纯粹是这混蛋为了让陈九川、杨三他们去佛朗机国,故意把山西的闹大,他也真狠啊,辽东杀了一批人,山西又杀了一批人,老天爷咋不把他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