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烽烟未尽暗潮生(2/2)
依旧在缓慢地侵蚀着她的生机!
张云的“九转还魂丹”药力终会耗尽,银针锁穴,也无法持久!
“血源!找到没有?!”
王铭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饥饿的猛虎,扫向负责此事的玄甲卫校尉,声音嘶哑而急迫。
***
金穗城,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笼罩了这座伤痕累累的孤城。
白日里震天的喊杀与浓烟虽已散去,
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血腥与那股若有若无的井水恶臭,却如同不散的阴魂,缠绕在每一个角落。
东三街“惠民井”区域的紧张救治仍在持续。
火把噼啪燃烧着,将这片临时医区照得忽明忽暗,人影在火光下晃动,气氛压抑而沉重。
王铭的命令如同最严厉的军令,迅速传遍了残存的城区。
士兵们挨家挨户地搜寻健康的活鸡活兔,甚至开始筛选身强力壮、没有受伤的士兵和自愿的百姓。
对于“换血”这种闻所未闻、近乎鬼神之术的要求,恐惧在所难免。
但当得知是为了救靖国公夫人,那位为了保护小药童而身中毒箭的女侠时,
许多士兵和青壮百姓在短暂的犹豫后,眼中都燃起了决然的光芒。
“算我一个!”
一名手臂缠着绷带、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挤出人群,声音洪亮,
“夫人为救娃娃受伤,俺这条命当年也是国公爷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抽点血算个球!”
“还有我!我身体壮实得很!”
一个身材魁梧的铁匠学徒拍着胸膛喊道。
“我也行!夫人是好人!”
一个面黄肌瘦但眼神倔强的半大少年也挤了进来。
很快,一支由几十名名身体相对健壮、自愿报名的士兵和百姓组成的“血源”队伍被带到了临时医区外围。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悲壮。
王铭在陆仙的协助下,用煮沸过的清水反复净手,然后用烈酒擦拭。
他取出一根特制的、中空的银针——这是格物院根据他的描述,
用最纯净的银拉制而成,针尖极其锋锐,针身中空,连接着同样用沸水煮过、浸泡过烈酒的细长羊肠管。
另一头,则是一个小小的、打磨光滑的牛角漏斗。
这简陋得令人心颤的装置,便是王铭准备用来进行“输血”的工具。
在现代医学看来简陋至极,甚至危险重重,但在此刻,却是唯一的希望之光。
“我需要知道你们的血,是否与夫人相容。”
王铭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走到第一名自愿者——那个刀疤老兵面前,用银针极其快速地在他指腹刺了一下,
挤出一滴鲜血,滴在一个盛着少量清水的白瓷碗里。
接着,他同样刺破了程雅的一根手指,将一滴颜色明显暗沉、带着不祥气息的血液也滴入碗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碗清水。
两滴血液在水中缓缓散开…然后,如同相互排斥的磁石,泾渭分明,丝毫没有融合的迹象!
“不行!”
王铭眉头紧锁,声音低沉。
老兵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释然:
“没事!大帅!换下一个!”
第二个,铁匠学徒的血…依旧排斥!
第三个…排斥!
第四个…排斥!
一连试了七八个人,碗中的两滴血始终如同水火不容,无法相融!
每一次排斥的结果,都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心头。
希望的光芒在一点点黯淡。
陆仙的脸色越来越白,握着程雅冰凉的手,指尖冰凉。
难道…天意如此?
王铭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眼中的血丝更密。
他强迫自己冷静,走向下一个自愿者——那个面黄肌瘦、但眼神倔强的半大少年。
银针刺破少年粗糙的手指,一滴鲜红的血液滴入碗中。
王铭再次刺破程雅的手指,一滴暗红的血珠落下。
两滴血液在水中缓缓靠近…靠近…
然后,在所有人几乎绝望的目光注视下,那两滴血液的边缘,
竟然…极其缓慢地、如同羞涩般,开始有了融合的迹象!
虽然融合得并不迅速,也不完全,但确确实实,不再是泾渭分明!
“成了!有反应!”
一名眼尖的医官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
“有希望了!”
周围的士兵和百姓也瞬间骚动起来,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王铭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石头…”
少年被王铭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怯生生地回答。
“好!石头!就是你了!”
王铭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迅速安排:
“准备地方!陆仙,你亲自施针,护住程雅心脉!
其他人,准备烈酒、干净布巾!
石头,躺下!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
临时用门板搭起两张简易的“床”。
程雅被小心地安置在一边。石头则有些紧张地躺在另一边。
火把的光映照着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庞——一张苍白如雪,生机微弱;
一张虽然瘦弱,却充满了年轻的生命力。
陆仙深吸一口气,指尖捻起数根银针,神情凝重专注,再次刺入程雅心口周围的大穴,竭力护住那微弱的心跳。
王铭则走到石头身边,拿起那根中空的银针和羊肠管。
他先用烈酒反复擦拭石头手臂内侧一处相对粗壮的血管区域,然后用手指用力按压,使血管鼓起。
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但额角的汗珠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巨大压力。
“别怕,放松。”
王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石头咬了咬牙,用力点头,闭上了眼睛。
嗤!
银针极其精准地刺入了石头手臂的血管!
少年身体猛地一颤,闷哼一声,却没有挣扎。
暗红的血液立刻顺着中空的针管涌入羊肠管!
王铭动作毫不停顿,迅速将羊肠管的另一端,
连接到刺入程雅手臂另一处血管的银针接口上!
一个极其简陋、充满未知凶险的体外循环通路,就此建立!
石头鲜红的、充满活力的血液,开始顺着羊肠管,极其缓慢地流入程雅那被剧毒侵蚀、生机黯淡的血管之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地看着那细细的羊肠管中缓慢流动的血液。
火把的光芒跳跃着,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时间,在无声的等待和巨大的期望与恐惧中,缓慢地流淌。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王铭紧紧握着程雅另一只冰凉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庞和脖颈处的黑色脉络。
陆仙的额头的汗水浸湿了鬓角。
石头则咬着牙,忍受着失血带来的阵阵眩晕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万年。
陆仙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
“铭哥哥!你看!黑线!黑线在褪!”
王铭猛地低头!
只见程雅脖颈和手臂上那些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狰狞的青黑色脉络,
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变淡了!
虽然依旧存在,但那股令人心悸的深黑色泽,正在消退!
而她原本死灰般的脸色,似乎也隐隐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生气!
“有效!真的有效!”
旁边的医官激动得老泪纵横。
王铭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他紧紧握住程雅的手,感觉到那冰凉的手指,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石头!坚持住!你是好样的!”
王铭看向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少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感激。
然而,就在这希望初现的时刻!
“报——!!!”
一名浑身浴血、头盔都歪斜的玄甲卫斥候,如同旋风般冲进医区,声音带着惊惶和急迫:
“禀大帅!夫人!西门急报!
申屠悍老贼主力虽退,但其麾下大将‘铁壁’申屠刚,率数万前军精锐并未撤离!
他们依托填平的陷坑和残存工事,已将金穗城西、北两面围得水泄不通!
正在伐木立寨,深挖壕沟,摆出长期围困的架势!
更有…更有斥候发现,敌军阵前竖起了数十根高杆…
上面…上面吊着的是之前被俘的我军斥候和城内趁乱试图出城求援的百姓!
还有…还有我军战死将士的…的残躯!申屠刚放出话来…要…要将金穗城…困成死地!
为…为申屠烈报仇雪恨!鸡犬不留!”
斥候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医区内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
刚刚因程雅毒线消退而稍缓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围城!
而且是带着无尽恨意和虐杀示威的长期围困!
王铭眼中的疲惫瞬间被更加凛冽的寒光取代。
他缓缓站起身,玄甲上的血迹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暗沉。
他轻轻松开程雅的手,将她交给陆仙,目光投向西门的方向,
仿佛穿透了重重夜幕和城墙,看到了那吊在高杆上的惨烈景象。
“申屠刚…”
王铭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蕴含着比怒涛更加可怕的杀意风暴,
“想困死我们?为申屠烈报仇?”
他猛地转身,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目光扫过医区内所有将士和百姓,最终落在依旧在缓慢流淌着救命血液的羊肠管上,
落在程雅苍白却似乎有了一丝生气的脸庞上,落在那个咬牙坚持的少年石头身上。
“告诉申屠刚!”
王铭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沉寂的孤城夜空,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决绝与不屈:
“金穗城,还在!”
“我王铭,还在!”
“想啃下这块骨头?让他掂量掂量自己的牙口够不够硬!”
“传令全城!固守待援!清理水源,收集余粮!救治伤员!肃清城内‘毒牙’余孽!
凡有趁乱造谣、图谋不轨者,立斩不赦!”
“本公倒要看看,是他申屠刚的围困快,还是我大华援军的马蹄快!
看看是他想报仇的心急,还是我王铭…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心更急!”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以王铭为中心席卷开来。
医区的火焰被这股气势压得猛地一暗,随即又倔强地重新燃起,
映照着每一张疲惫却重新燃起战意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