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赤龙踏浪(1/2)
“赤龙驹”的蹄铁重重踏在临海城码头冰冷的条石上,火星四溅。
王铭勒住缰绳,玄甲披风在凛冽的河风中狂舞,猎猎作响。
他目光如炬,穿透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死死锁住前方船坞。
坞门轰然洞开!
三艘被紧急拖入的艨艟斗舰——“怒蛟”、“破浪”、“镇海”——正经历着脱胎换骨般的剧变!
原本高耸的桅杆、复杂的帆索、用于接舷战的拍杆和箭楼,
此刻已被粗暴地拆除殆尽,只留下光秃秃的、被砍伐得参差不齐的甲板基座。
船体仿佛被剥去了华丽外衣的猛兽,露出最原始粗粝的筋骨。
而在那宽阔得有些空荡的甲板上,十架造型奇特的钢铁巨兽,
正被数十名赤膊的格物院工匠和精壮水兵,用粗大的缆绳和滚木,奋力拖拽、固定!
那正是墨衡引以为傲、却从未真正投入实战的“轻便型”神机弩车!
与悬崖上固定使用的重型弩相比,它们结构更加紧凑,弩臂以百炼精钢与百年铁木复合而成,闪烁着冷硬的乌光。
底座并非固定支架,而是带有巨大铁质轮毂和强力缓冲机簧的移动平台,以适应船体的颠簸。
碗口粗的特制弩箭,通体黝黑,箭头是狰狞的三棱破甲锥,
锥尖处暗红色的“破罡金”纹路在火把照耀下流转着嗜血的寒芒。
更引人注目的是,部分弩箭的箭杆上,竟额外捆绑着数个拳头大小、黑乎乎的铁罐!
“快!再快!”
墨衡的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咆哮。
他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凌乱,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每一处固定螺栓的旋紧,每一根绞盘钢索的绷直。
“绞盘力道测试!缓冲簧预压!弩箭角度锁定!
给老子检查三遍!少一颗螺丝,老子把你塞进炮膛里打出去!”
工匠和水兵们如同上紧发条的傀儡,汗流浃背,在冰冷的甲板与钢铁巨弩间穿梭。
沉重的金属撞击声、绞盘转动的嘎吱声、粗重的喘息声,
混杂着河水的腥气,奏响一曲紧张到极致的战前交响。
王铭翻身下马,玄色战靴踏过湿滑的码头,大步流星走向船坞。
铁面紧随其后,看着那三艘被改装得面目全非的战舰和甲板上杀气腾腾的巨弩,
饶是他身经百战,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大帅…这…这能行吗?弩箭威力虽大,但射程终究有限,且装填缓慢…
申屠烈可是三万铁骑!一旦被其缠住…”
“谁说要缠斗?”
王铭脚步不停,声音冷硬如铁,目光扫过那十架已初具狰狞轮廓的神机弩,
“本帅要的,是凿穿!是断流!是让那‘疯虎’,在赤水河前,撞得头破血流!”
他走到“怒蛟号”船舷边,手指猛地指向甲板上一架已经固定好的神机弩车旁堆积如山的特制弩箭,
尤其是那些捆绑着铁罐的。
“那些罐子,装的是什么?”
墨衡闻声抬头,脸上带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得意:
“回大帅!此乃格物院秘制‘猛火油罐’!
罐内填充极易引燃的猛火油,混以硫磺、硝石粉、铁屑!
罐体轻薄易碎,以特制引信与弩箭相连!
弩箭射中目标后,箭体动能触发引信,延迟片刻后引爆油罐!
爆裂时,猛火油四溅附着燃烧,铁屑如霰弹横扫!专破密集冲锋之敌骑!
虽不及雷火铳毁天灭地,但胜在…量大管饱!”
王铭眼中寒芒爆射:
“好!有多少,带多少!全给我装上!”
他一步踏上“怒蛟号”的跳板,玄甲在船体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目光扫过甲板上肃立待命的玄甲亲卫、飞鱼营残兵、以及那些虽非战士却眼神坚毅的格物院弩车操作手。
“弟兄们!”
王铭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金穗城!正在被二十万敌军围困!
城内,贺拔雄的余毒正在蔓延!水源被下剧毒!粮食被掺毒粉!
满城父老,命悬一线!守城的,是我们的袍泽!是我们的姐妹!是赵破虏将军用三千忠魂换来的时间!”
“申屠烈那条疯狗,明日午时,就要踏破金穗城门!”
“你们告诉我!我们能看着吗?!”
“不能!”
甲板上爆发出压抑到极致、又猛然炸裂的怒吼!
玄甲卫的眼中是冰冷的杀意,飞鱼营的水兵眼中是复仇的火焰,格物院的工匠眼中是扞卫成果的决绝!
“很好!”
王铭猛地拔出腰间横刀,刀锋直指赤水河上游金穗城的方向,声音如同撕裂黑暗的惊雷:
“目标——赤水河!金穗城!”
“凿穿敌阵!断其兵锋!让申屠烈知道——”
“大华的刀,专斩疯狗的头!”
“开船——!!!”
呜——!
凄厉的号角声撕裂黎明!
三艘被改装成移动弩炮平台的战舰,如同挣脱枷锁的洪荒巨兽,
在绞盘和船桨的奋力驱动下,缓缓驶出船坞,逆着赤水河浑浊湍急的水流,
向着上游,向着那烽火连天的方向,破浪前行!
船头劈开的水浪,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泛着血色的金光。
***
金穗城,西门。
初升的朝阳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将城外开阔地上的景象照得更加触目惊心。
三道品字形、深达丈余、内插削尖木桩的陷马坑如同张开的巨口。
坑后,密密麻麻、闪烁着寒光的铁蒺藜铺满了大地,望之令人头皮发麻。
更远处,每隔十步便有一个不起眼的浅坑,浮土下埋藏着引线相连的火油罐。
城墙上,滚木礌石堆积如山。
火油桶整齐排列,粗大的棉芯浸在粘稠的黑油中。
弓弩手立于垛口之后,箭已上弦,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反射着死亡的寒光。
刀盾手、长枪兵紧握武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西方地平线。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城墙。
昨夜的决死呐喊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的擂鼓声。
恐惧并未消失,只是被更深的绝望和麻木所覆盖。
陆仙依旧立于城楼最高处,素色披风在晨风中微动。
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因缺水而干裂。
一夜未眠,不仅要统筹防务,更要压下水源剧毒带来的恐慌。
程雅那边传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沉重:
中毒者已逾百人,虽经“破瘟夺命汤”全力救治,仍有十数名体弱者不治身亡。
药材消耗巨大,尤其是“七叶鬼臼”和“金线重楼”,库存告急!
城东城南的浅水井,在数万军民的疯狂取用下,水位急剧下降,水质也开始变得浑浊…
“夫人…喝口水吧…”
亲卫捧着一个粗糙的陶碗,里面是仅存的一点相对干净的井水。
陆仙摇摇头,目光没有离开西方。
那里,烟尘已经清晰可见!
如同一条翻滚的黄色巨龙,带着吞噬一切的威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
大地开始微微颤抖!沉闷如雷的声响,由远及近,那是三万铁蹄践踏大地的死亡鼓点!
来了!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从烟尘深处响起,带着蛮荒的暴虐气息!
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和战马的嘶鸣!烟尘骤然分开!
无数身披铁甲、手持弯刀长矛的大合骑兵,如同地狱涌出的恶鬼,潮水般涌现在地平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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