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一章 关中(十七)(1/2)
?县城西十里外,乞伏大军营地之中一片杂乱,空气中弥漫着恐慌的气息。
今日攻城一战,时间虽短,但却给他们以极大的震撼。短短时间,一万兵马死伤六成以上,对方火器的强大杀伤力,让所有人胆寒魂飞。军营之中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死亡和毁灭的恐惧。他们何曾见识过这样的火器的威力,何曾和这样的敌人对战过。
大帐之中,乞伏炽磐眉头紧锁负手踱步,昏暗的光线之下,大帐中沉默站立的十几名高级将领也都面带慌乱之色。
“都说说吧,这城还如何攻?我们还如何同晋军作战。”乞伏炽磐停步缓缓开口道,他的声音里满是苍老和疲惫。
沉默之中,乞伏昙达上前躬身行礼,开口道:“大王,敌军火器之威我们都已经见识到了,今日攻城失利未必是件坏事,那是上天在提醒我们,不可再继续进攻了。晋军拥有的火器恐怕难敌,为今之计,我们当即刻撤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保存我大军实力,我们还可据陇西而守。至于关中之地,长安之危,那已非我乞伏部能力所及。还望大王明鉴。”
乞伏炽磐捻须沉吟,缓缓道:“退兵么?或许是最明智的想法。不知诸位怎么想。”
“末将认为左丞相所言甚是,今日一战我们已经见识到了火器的威力。如无抵挡之法,继续攻城便是送死。我们不能为了姚秦断送我乞伏部儿郎的性命,就算能够攻下,恐怕也要损失惨重。末将认为应该撤军自保。”
“对,我们干什么要为姚秦送死?当初出兵末将便是不同意的,现在趁着我大军死伤还不大,及早收手自保才是明智之举。”
“末将同意。”
“末将附议,同意退兵。”
十余名将领纷纷开口道。
乞伏炽磐点头道:“既然诸位都这么认为,那……”
“父王,不可退兵。”帐外一人大声说道。
乞伏元基大踏步从帐外进来,躬身行礼。适才他安顿兵马扎营,此刻才赶到。
“元基,为何不可?你六叔和诸位都认为明智之举当即刻退兵自保。我也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晋军火器的威力你也亲眼目睹,我们不能让儿郎们白白为姚秦送死。”乞伏炽磐沉声道。
乞伏元基道:“父王,此番我乞伏部出兵,岂是为了保全姚秦?我们是要夺关中之地,奠定父王霸业。岂能因为小小的挫折便撤兵?”
乞伏炽磐皱眉道:“你也不看看如今的情势,还想着夺关中?非我无进取之心,而是晋军强大,恐难战胜。当适可而止,保全自已。”
乞伏元基道:“父王,我们已经入局,父王莫非以为抽身便可退么?我们已经同晋人交恶,已无退路。晋人将来定要攻我陇西,到那时还不是难以抵挡。眼下起码有姚秦兵马牵制,赫连勃勃虽然观望,但他也是晋人之敌。眼下是击败晋人的最佳时机。若我们一退,姚秦必亡。晋军会各个击破,到时候我乞伏部必亡。”
乞伏炽磐捻须叹道:“我何尝不知如此,但晋军火器的威力你也亲眼目睹,我们就算不退,又能如何?继续攻城,必死伤惨重。今日损失六千余兵马,我几万儿郎岂不是都要交待在这里。”
乞伏元基道:“父王,即便如此,也不能退。攻下?县,断其粮道,迫晋军分兵回援,姚秦兵马乘机出击,才可令晋军左支右拙,难以两全。此方为击败晋人之道。损失一些兵马,若能赶走晋人,借姚冲之手掌控关中,多少人力兵器不可得?况晋人的火器虽然凶狠,我军确实吃了大亏,但那是我们攻城不得法而已。我乞伏大军不擅攻城之法,遭遇强力守城手段,自然损失惨重。以元基所见,当以智取。”
乞伏昙达在旁笑道:“元基,你莫非也看起兵法来了?”
乞伏元基正色道:“六叔,我不是开玩笑。”
乞伏昙达苦笑道:“那你说说怎么智取法?”
乞伏元基道:“我认为,晋人经今日之胜,见我大军败退,必骄矜自傲,疏于防备。今晚,我们便杀个回马枪。请父王允许我率两万兵马夜袭?县,必能夺城。”
乞伏炽磐和乞伏昙达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乞伏昙达抚须道:“元基的想法不错,但恐难成功。对方据城而守,一旦攻击不力,必遭火器轰杀,死伤惨重。我不同意这么做。”
乞伏炽磐也叹了口气道:“元基,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多想了。我意已决,明日拔营撤军,回我陇西拒守便是。”
乞伏元基大声道:“父王,六叔,你们相信我……”
乞伏炽磐拂袖道:“不必再说了。此次出兵,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各自回营,安顿兵马,莫要生乱。明日一早拔营撤军。”
众人齐齐抚胸应诺,出帐而去。
乞伏炽磐对乞伏昙达道:“老六,我心中不畅,你留下来陪我喝两壶,纾解纾解。”
“敢不从命!”乞伏昙达忙道。
乞伏炽磐点头,看到乞伏元基还站在帐中皱着眉头,喝道:“元基,你站在这里作甚?还不回营?我和你六叔喝酒,可没留你。”
乞伏元基叹了口气,躬身退下。
乞伏炽磐命人上了酒肉,和乞伏昙达两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此次出兵败退,乞伏炽磐确实心中郁闷,好在乞伏昙达善于开解,兄弟二人你一盏我一盏喝着酒谈论,在乞伏昙达的开导之下,乞伏炽磐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两壶酒喝光,已经是初更时分。两人皆有醉意,乞伏昙达摇摇晃晃起身道:“兄长,酒喝的差不多了,明日还要开拔撤军,不可误了大事,我先回去歇息。兄长也早些歇息吧。”
乞伏炽磐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大帐之外突然冲进来一人,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禀报大王,前军传来消息,大王子率两万兵马夜袭?县去了。”
“什么?”乞伏炽磐和乞伏昙达齐声惊呼,酒醒了大半。
“什么时候的事情,快传令,命他速速回军。”乞伏炽磐叫道。
“大王,晚了。天黑之后大王子便率军出发了,此刻应该已经交上手了。”那将领禀报道。
乞伏炽磐怒骂连声,喝道:“备马,起兵接应。这个混账,回头必严惩于他。”
……
初更时分,?县城头一片安静。
毛瑗头缠麻布坐在西城城楼上,双目红肿,形容憔悴。
不久前,兄长毛璩去世,毛瑗伤心之极。毛璩是毛氏顶梁柱,他一去,毛氏的前途黯淡,未来堪忧。自从出兵以来,荆州军死伤惨重,毛佑之毛弘之死了,现在兄长毛璩也死了,这一切对毛氏可谓是致命的打击。毛瑗知道,毛氏的未来恐怕已经没有了希望了。
有兄长在,那刘裕还能有所忌惮,起码在表面上让毛氏在益州立足。现在,毛璩死了,只自已恐难稳住局面。一旦刘裕发难,毛氏必有覆灭之忧。尽管兄长临死之前说什么关键时候去找刘毅,但毛瑗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用。那刘毅固然资历老,但和毛氏没有太多的瓜葛,难道会为毛氏说话不成?
这些事倒还在其次,更让毛瑗愤怒的是傍晚时分时分发生的事情。傍晚时自已去见赵林等人,因为兄长去世,毛瑗告诉赵林,自已要为兄长守灵,不能上城值守。结果那赵林不但不同意,反而说眼下守城才是大事,谁死了也不能作为理由。
赵林等人也根本不在意毛璩的死,他们还是按照计划大开筵席吃喝。毛瑗在给兄长入殓的时候,这帮人的喝酒笑闹之声让他觉得刺耳之极。就算是寻常百姓,也知道‘邻有丧,舂不相;里有殡,不巷歌。’的道理。更何况是身居益州刺史的上官毛璩去世,他们起码也该致哀一番才好。可他们居然没有一点哀敬之意也罢了,却还喝酒狂欢,非要自已上城值守,并威胁说如果他不去,便禀报宋王,说自已不肯守城。
毛瑗虽然愤怒,但只能忍耐。兄长已死,眼下自已必须要忍气吞声。那赵林等人是宋王嫡系兵马,闹起来宋王未必帮自已,反而可能被找到机会对付自已。鉴于此,毛瑗只得强忍悲痛和愤怒,带着兵马上城值守。
在城楼之中越想越气,又哭了几场,脑子里昏昏沉沉。
就在此时,脚步声响,手下将领余方快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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