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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业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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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业身

冰冷的雨水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脸上、颈间,透过早已湿透的衣物,带走身体里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我趴在泥泞的山坳里,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部生疼,带着雨水和血沫的腥气。背上的诅咒在引路骨那近乎同归于尽的一击后,陷入了某种沉寂,但那阴冷的存在感并未消失,只是像一条蛰伏的毒蛇,盘踞在骨髓深处,缓慢地舔舐着伤口,积蓄着下一次反扑的力量。

怀里的引路骨紧贴着心口,冰冷,布满裂纹,像一块普通的、即将碎裂的顽石。它废了。至少暂时是这样。失去了它那时而指引、时而对抗的诡异力量,我在这茫茫雨夜的山林中,彻底成了一只无头苍蝇。

不能停在这里。雨水会带走体温,失血和虚弱会让我很快失去意识。一旦昏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无论是冻僵,还是被可能追踪而来的“业身”,或是其他被“初孽”苏醒所惊动的、潜伏在这山中的什么东西找到,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用手肘撑着泥地,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向旁边一棵树干粗糙的巨大杉树。树冠在风雨中摇晃,发出呜呜的悲鸣,洒下更大的水幕。背靠着相对干燥一点的树干,我剧烈地喘息着,试图积攒一点力气。

右腿膝盖处的剧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酸胀和冰冷,仿佛那条腿已经不属于我。我咬着牙,撕下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摆,用颤抖的手,就着冰冷的雨水,勉强将膝盖上方死死勒住,做个简陋的止血固定。做完这一切,几乎耗尽了刚刚恢复的一丝气力。

视线在雨幕中模糊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周围是起伏的山岭和茂密的、在黑暗中如同鬼影般摇曳的树林。这里是哪里?完全陌生。我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是从哪个方向逃出来的,那个恐怖的山洞又在我身后的何处。

绝望如同这无边的雨夜,冰冷地渗透进来。

爷爷……老宅……阿贡……还有那个顶着我的脸、不知隐匿在何处的“业身”……一切仿佛都隔了一层厚重的水雾,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只有背上那蛰伏的阴冷,和怀中引路骨的冰冷触感,在时刻提醒着我现实的残酷。

我们陈家,世代背负的,竟然是如此庞大而绝望的诅咒。不是镇棺人,是囚徒,是祭品。而我,是这场延续了数百年的血祀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那一个。

“钥匙”和“祭品”……那个山洞里的怪人,他是这么说的。

钥匙,是用来开启什么的?祭品,又是献给谁的?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源棺。初孽。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我连自己身在何处,该往哪里去都不知道。

雨,似乎小了一些,但风更冷了,吹在湿透的身上,带走热量的速度更快。我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寒颤,牙齿咯咯作响。意识因为失温而开始有些模糊,视野边缘出现了一圈圈晃动的黑斑。

不能睡……不能……

我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用疼痛刺激着逐渐涣散的神经。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夹杂在风雨声中,飘进了我的耳朵。

很轻,很遥远,仿佛来自山坳的另一侧。

是风声吗?不像。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熟悉感。

我猛地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雨水立刻模糊了视线,我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

呜咽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稍微清晰了一点。

像是……狗的哀鸣?

阿贡?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几乎冻结的脑海!阿贡!那条从小陪我到大的老狗,在祠堂里被“业身”吓得亡命奔逃的阿贡!

它怎么会在这里?是它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混合着更深的疑虑涌上心头。在这诡异莫测的深山里,任何一点熟悉的声音,都可能是救命的稻草,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会是“它”模仿的吗?那个业身,连我的脸和气息都能复刻,模仿一条狗的哀鸣,似乎也并非难事。

呜咽声再次传来,带着一种有气无力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悲切。

我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我,这极有可能是个圈套。但情感上,那声音里蕴含的、属于阿贡特有的那种依赖和委屈,却又如此真实。而且,如果真是阿贡,它或许能带我找到出路,或者……至少,在这绝望的雨夜里,能有一个活物相伴。

赌一把!

我扶着树干,用那条还算完好的左腿,配合着双手,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右腿虚点在地上,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辨别了一下呜咽声传来的大致方向,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山坳的另一侧,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去。

雨水和泥泞让前路变得异常艰难。我摔倒了无数次,滚了满身的泥浆,每次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才能重新站起。背上的诅咒似乎因为我的移动而微微躁动,传来一丝隐晦的警告意味,但并未真正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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