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史一笔留其行(2/2)
砸了半晌一点儿效用都没,他哀嚎一声,“师叔!何必如此无情!徒儿知错了!徒儿改!”
外面捏着金针的归裳额头汗珠滚落,但面露嗤笑。心中骂道,自以为是的混账东西!
恶鬼有气无力地再次坐下,“您是真人,干嘛非得跟我一般见识呢?我才不过筑基,有话您好好说不成么?”
他再一拍脑袋,“徒儿是有些张狂,以为自己有大气运,便想着唯我独尊……”
这话说完,他便看见自己举着一个鬼爪。瞬间背脊发凉。
然后低头一看,湖面上的确倒映着干干净净的俊秀道士。便跪起来,映照倒影仔细打量,这眉眼也没啥变化啊?
抬头大喊,“师叔,您出题,总要给个指引吧。总不能徒儿自己提问自己答。那莫说十二个时辰,便是一辈子也答不上来。自己怎能照见自己呢?”
归裳终于长吁一口气,“还算有救。你当真是筑基吗?”
杨暮客眨眨眼……
他不是筑基,难不成还是证真?他也没修成内丹,更不曾出了阴神。
一个小道士站在他边上说,“禀赋这东西是动态的……”
杨暮客翻个白眼,口中喷火,黑烟滚滚火星四溅,“我自己当然知道。修行也是动态的,筑基修行基础……渐渐添砖加瓦……”
又一个小道士钻出来说,“贫道离证真不远了……”
杨暮客龇牙咧嘴,“可不是不远了吗,这不就在证真。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七返九还,一步一步来!”
恶鬼张着大嘴愣住了,一嘴獠牙从火星子和黑烟中显露。
他已经在证真,若这真证错了。那一辈子就错了……
可什么是真?
归裳那双丹凤眼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问他,“可知命修有一种圣婴修法?”
恶鬼獠牙挑着嘴唇一笑,“自然知道,圣婴乃元婴,修的本真复返自然。归于先天命数,神气合一。徒儿七返九还,比这还多一步哩。未来我若出阳神,自然不必再化圣婴与天同生。”
归裳点头,“所以你以为你是天地主宰?”
杨暮客低头喏喏地说了句,“有那么一瞬以为过……”
归裳一声大喝,“张狂!我当你是因何入邪,原来是因为这个……混账!你个混账!你凭什么主宰?太一门道门始祖,可曾主宰!你!你说……若在这条道上证真!你要搅弄多少腥风血雨!”
“徒儿都是被逼的!”
“你再想想……我去给你关小火,省得给你煮熟了。”
杨暮客打个哆嗦。感情真要把他给煮了。
恶鬼踮着脚儿,蹲在湖面上。左瞧右看,就是看不出哪儿出了差错。那湖面倒影的道士就是一脸清正。
他咬着爪子尖儿咔嚓咔嚓响,有人逼他,他就一定要这样吗?
当这个问题出现的时候,他傻了。
为啥有人逼自己,自己就要试着去掌控一切,要全力按照自己的步调走。他让贾小楼去海上征伐,与朝中惩治贪官有什么不同?都是庚金杀伐……他让麒麟元灵照顾贾小楼,这话需要说出口吗?难道费麟会袖手旁观?
也就是她们与自己亲近,若是外人……不。若是有人这么指点杨暮客,怕是一个大耳瓜子就扇过去。
那么,真的是有人逼他吗?
杨暮客咬着自己的手指头,看着心湖中倒影着一个恶鬼。
“我啊。自诩与众不同,自诩钟灵毓秀……但不该想着事事顺心如意。错了!这回真错了!”
他抬头看着灵台中一双丹凤眼,一束光已经不见了。
“师叔。徒儿没什么好改的,日后好好证真就是,也不多管闲事了。但有人扰我,我也不饶。你觉得呢?”
经此一回,杨暮客便踏踏实实在归裳山中修行。
这远离人间的高山之地,他一身香火被那次煮了干净。也听不见山下吵吵闹闹。
平日里在田里照顾草药,用上了水云山的锻体之法。
引灵炁入体,五气朝元之下,顺着根茎一掐,一根杂草便被这样掐断。根虽留着,却再跟草药抢不得养分。
偶尔有几株野草冒出来,还会给传播花粉的宠儿栖身之地。
冬去春来,药园一片花香。
他坐在花丛中,七返九还进展顺利。胎光越来越大,此回非只是大,而是强。
强到何种地步呢?阴魂出窍,已经完全以胎光为主,其余二魂寄宿其内。看上去与肉身无二,朝阳和夕阳能照出影儿来。
这是纳阳的过程,因为要阳极生阴,靠着自身禀赋出就阴神还是弱了些。
武法最弱,那就让归裳师叔也教一些武法。至少下次遇敌不会狼狈。
“紫明。打架这事,就是快准狠……眼睛上的功夫为先,要能看清对面动向,要能看清对面弱点。”
“师叔,我一直都看得清。”
归裳哼哼一笑,“又狂?”
杨暮客刚忙作揖,“徒儿知错,请师叔教诲。”
“你看得见我动,看得见我如何动?又准备打在你哪里吗?”
杨暮客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啪地一声,归裳用沾了泥的小铲打在杨暮客的肩头。莫说看,听都没听见。
“师叔,这是武法?”
“修到证真,还哪儿有什么武法。心随意动,观人灵性,若可以,你要准备看透他的神魂!”
杨暮客双眼金光四射,开了天眼。
啪地又一声,一个簸箕砸在杨暮客头上。
归裳摘了斗笠挂在墙上,“看见了?”
“没看见。”
归裳噗嗤一笑,“没看见就对了,因为我没要打你!去收拾杂草……”
夕阳之下,归裳身着罗裙施施然走出药园。
杨暮客半面一脸橘黄,弯下腰藏在阴影里打扫收拾。高山之上,屋舍炊烟袅袅,青云追红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