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锦心必怒犯凌皇（十四）（1/2）

在前来追击陆流的途中，陆炳已经起了极重的杀心坚定不移，无论陆炳多么爱护自己的弟子，但他们终究不能和嘉靖在其心中的地位相提并论。无论是出于情感还是礼法，两者之间都天地悬殊云泥有别。

况且陆炳一家世代为官长达六百年有余，到了他这一辈更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门阀宗族和忠君护主的观念在陆炳心中之重不是旁人所能比拟。

而弟子犯此滔天大罪必会株连师门，陆炳不可能因为区区两个徒弟就忤逆犯上连累家门，他甚至已经想好在杀掉陆流之后要焚其尸身，保证不可辨识身份、然后再带回去向嘉靖复命。

陆炳此刻利刃在手、要取陆流性命不过是他手起刀落一挥而就之事，但他却突然迟疑不动难以下手！

陆炳一生真传只此沈陆两人，先前对于长徒沈炼、陆炳选择弃之不顾已经是痛下狠心了，在看到沈炼的尸身后他更是心如刀割，可陆炳表面上依然要在旁人面前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此刻又要他亲手杀掉自己仅剩的小徒，陆炳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陆流小时候的景象。

陆流幼时虽历经颠沛家人惨死，但她始终以温暖待人，每每陆炳在朝堂失意心中愁苦但还要强装无事之时，旁人都只道他是强悍坚定，但陆流却总能看出他心中的柔软之处。

陆流会想尽办法宽慰陆炳之心，她总是围在陆炳身边、十分温柔地“师父师父”地叫着，即便陆炳不给予回应，她也会静静陪在一旁，默默帮陆炳分担他的悲伤。

说来也奇怪，陆流明明看起来是个最为伤春悲秋之人，但其实她从来都不以己悲、反而总是在包容化解他人的哀伤，不论眼波如何天生愁怨如水，可她看向陆炳的时候，从来都是带着仰慕温柔的。

而此刻陆流的眼睛里却满是失望再无温情。

想到这里，一向铁石心肠的“冷麒麟”终于承受不住，他在朝堂中常年情绪压抑、劳心算计，再加上又替嘉靖大量服用丹砂、对身体极为损害。种种情况重叠之下如同火药不断堆积，此刻陆炳心中这股纠结不已的悲痛化为火星、瞬间将这“火药”点燃引爆，积重而发顿成内伤！

只见未经任何外力伤损之下，陆炳突然猛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

陆流见状不明所以、急忙上前搀扶陆炳为其把脉，一探之下陆流也是震惊，她万没想到、师父身为天下五极之一，居然会平白无故受这么重的内伤，可见这些年陆炳心中郁结之深！

陆流忙道：“师父，你怎么样？”

陆炳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高处不胜寒……你说得对，都是自己的选择、都是自己的本分。

我已无力再将擒杀于你，你走吧，这一世我们师徒缘分尽了。

我养育你长大授你武艺，但也把你当作可以牺牲的棋子，我也确实是有想要杀了你。

现在你也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有人要杀你我不会管，有人要杀我你也不必救，就当彼此毫无干系。炼儿的后事我会处理，你永远都不要再回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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