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1章 陈默不可能是昊天?(1/2)
此人……竟敢在此地,在万千信众顶礼膜拜之时,问出如此大逆不道、直指神道门根基的问题!
此子到底是单纯的无知无畏,还是……另有所图?
渡苦尊者心中虽已掀起狂澜,但能在这龙蛇混杂的天阳城中,经营起如此庞大的信仰基业,其城府与应变能力早已臻至化境。
那刹那的失神与杀机几乎微不可察,便被更浓重的慈悲之光所覆盖。
他脸上那抹悲天悯人的微笑不仅未减,反而愈发显得包容与智慧,仿佛陈默提出的并非质疑,而是一个稚子向智者求教的,值得嘉许的求知之问。
“这位信众,问得好!”
渡苦尊者声音恢弘,如同黄钟大吕,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回荡在殿外广场上翘首以盼的信徒耳中。
“此问,关乎神道之根本,秩序之维系,亦是吾与神道门立身于此苍玄界,庇护亿兆苍生之基石!”
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视全场,凡是被他目光触及的信众,无不感到一种凛然正气与心灵上的威压。
“神道门统御苍玄神道,册封游神,赐予权柄,旨在护佑一方,积德行善,岂会放任麾下为祸,自毁长城?监察之法,自然存在,且远超汝等想象之严苛!”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森然肃杀之意:“凡神道门所册游神,无论品阶高低,出身何处,皆需以神魂立誓,恪守‘护佑苍生、不增其苦’之根本戒律!此乃铁则,刻于神律碑之上,悬于九天执法殿之中!”
“若有游神,胆敢阳奉阴违,盘剥信众,为祸一方,一经查实,无论其修为多高,过往功劳多大,神道门执法神使必将降临,施以‘九霄神罚’!轻则剥夺神格,打回原形,永镇锁妖塔底,重则……”
他刻意停顿,目光如实质般压向陈默所在的方向,一字一句道:“……当场诛灭,魂飞魄散,真灵不存,永世不得超生!”
“魂飞魄散”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让殿内不少信众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神罚降世的恐怖场景。
但旋即,涌起的却是对神道门“公正严明”、“铁面无私”的更大信任与敬畏。
唯有如此严苛的律法,才能确保他们的信仰不被玷污,香火钱花得物有所值。
“此乃万古不移之铁律,绝无姑息!”
渡苦尊者斩钉截铁地总结,目光再次落回陈默身上时,已重新变得温和,带着一丝“孺子可教”的嘉许,“如此,汝心中之惑,可曾解去?”
陈默脸上适时地露出恍然,震撼与敬佩的神色。
他微微躬身,语气显得无比诚恳,甚至带着几分‘受教’后的惶恐:“原来如此!神道门法度之森严,律令之公正,实在令人心折,更是苍生之幸!尊者一席话,如拨云见日,弟子明白了,多谢尊者解惑。”
他这番表现,低眉顺目,言辞恳切,看在渡苦尊者眼中,便是被神道门的无上威严与自己滴水不漏的阐释彻底慑服。
至少表面上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渡苦尊者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愈发显得慈和宽宏,仿佛一位宽容的长者面对偶尔顽皮的晚辈:“善。能明辨是非,勘破虚妄,亦是慧根深种之象。”
殿内那因尖锐问题而一度凝固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
信众们纷纷附和,高颂尊者无量慈悲、神道门公正严明之声浪此起彼伏。
渡苦尊者见好就收,又宣讲了几句劝人向善、虔诚信奉便可消灾解厄、积累福报的套话,便结束了此次显圣传道。
那凝聚了海量信仰之力的金色光影缓缓消散,巨大的神像恢复沉寂,只留下满殿心满意足,讨论着方才尊者神威与神道门律法的信徒。
陈默则随着恭敬的人流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正准备如同寻常香客般默默离开。
这时,一名身着银白底色、绣有淡金云纹袍服,气息精悍沉凝的神道门内殿弟子,却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面前。
这名弟子脸上带着看似谦和实则疏离的笑容,语气平淡道:“这位先生,请留步。尊者法驾有请,移步内殿一叙。”
声音不高,但在周围尚未完全散去的信徒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尊者亲自召见!这是何等天大的机缘啊!”
“刚才那小子……走了什么鸿运?明明之前还出言质疑尊者,转眼就被尊者看中了?”
“定然是尊者慈悲为怀,见其有几分灵性,欲加以点化,引其步入正道!”
在一片混杂着羡慕、嫉妒、好奇的嘈杂议论声中,陈默神色平静,点了点头,语气恭顺:“尊者相召,是小子福分,敢不从命。”
他不再多言,跟着那名气息精悍的神道门弟子,穿过喧闹的大殿侧廊,步入了一条守卫明显森严起来的内殿通道。
与外殿的恢弘喧嚣、香火鼎盛不同,内殿区域显得格外幽深静谧。
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青黑曜石,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明珠,檀香的味道更加清冽悠远。
光线透过五彩斑斓的琉璃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如同梦幻般的光影。
行走其间,陈默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灵气,以及那股与整个天阳城信仰隐隐共鸣的庞大意志。
这里,显然是度厄大殿真正的核心所在,也是渡苦尊者经营多年的老巢。
那名弟子将陈默引至一间布置典雅、灵气盎然的静室门前,躬身示意后便悄然退去。
静室门无声滑开,陈默迈步而入,只见昨日在巷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杜先生”,此刻正端坐在一张紫檀木雕花主位之上。
虽然他已卸去了那身朴素的文士袍,换上了一袭更为华贵的深紫色常服,但周身那股与整个神殿乃至天阳城信仰网络紧密相连的渊深气息,却再也无法掩饰,昭示着其真正不凡的身份。
陈默当然知道他是谁。
但脸上还是立刻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快步上前,拱手深深一揖,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激动:“杜先生?您……您怎么会在此处?尊者他……”
端坐在主位上的渡苦尊者,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容,抬手虚扶,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陈默托起:“陈小友,不必多礼。坐。”
他指了指旁边早已备好的檀木椅。
待陈默略带“拘谨”地坐下后,才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缓缓道来,声音温和,“昨日巷中与你偶遇,闲谈甚欢的杜先生,与今日于大殿之上,显圣传法的渡苦,本是同一人。显化金身,是为接引万众,广传信仰;平居简出,化身万千,是为体察民情,聆听疾苦。小友不必惊疑。”
陈默脸上适时地露出震撼、恍然、以及一丝“原来如此”的崇敬,再次起身,郑重行礼:“小子眼拙,竟不知是尊者法驾亲临,昨日巷中言语多有孟浪失礼之处,还望尊者海涵,恕小子无知之罪。”
“诶,无妨,不知者不罪。”
渡苦尊者笑容愈发温和,心中对陈默这番识趣且上道的表现颇为满意,自觉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今日请你来,非为他事。乃是昨日一见,便觉你灵光内蕴,根骨清奇,非是池中之物,颇具慧根。”
“今日听道,你又能于万众之中,直指关窍,发此一问,更见不凡。故而心生欢喜,想与你单独聊聊,或许能结下一段善缘。”
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实则紧密观察着陈默的每一丝细微反应,问道:“今日听吾宣讲大道,感悟如何?可曾对天地至理,对吾庇护此城之道,有所领悟,心有所感?”
陈默知道正戏来了。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思索”与“坦诚”,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尊者宣讲的大道,微言大义,玄妙精深,小子虽不能尽解,亦感高深莫测。尊者庇佑天阳城,使得此地繁华安宁,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此功此德,更是有目共睹,万民感念。”
他话锋微转,略带一丝迟疑,“只是……恕小子直言,小子生性驽钝,对于某些事物,未曾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心中终究觉得隔了一层,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并非不信尊者与神道门,而是……内心深处,尚未找到那种足以让我笃定信奉、倾尽所有的契机与感动。”
渡苦尊者闻言,微微蹙眉,心中不悦之情如阴云掠过。
这小子,果然是个心思深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远比那些只需三言两语,一点神迹就能忽悠的死心塌地的愚民难缠得多。
他耐着性子,语气依旧温和,仿佛在引导一个迷途的羔羊:“哦?依你之意,是未曾切身感受过本尊的庇护之力,故而心存疑虑?”
“可以这么说。”
陈默点头,语气带着几分真诚的遗憾,“自入天阳城以来,所见所闻,皆是繁华似锦,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承平已久,河清海晏。”
“所以小子并未遇到什么需要尊者亲自出手,方能化解的危机厄难,亦未曾目睹神迹降临,拯救黎民于水火的场景。”
“故而……心中虽敬仰尊者威德,却难生那种刻骨铭心、非君不可的信服与依赖。或许,是小子福薄,缘法未至。”
“原来如此。”
渡苦尊者了然,心中却是暗骂。
这天阳城在他的“精心经营”下,表面确实太平无事,妖邪匿迹,连大的争端都被压下,这反而成了对方不信的借口?
当真是刁钻!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仿佛为明珠蒙尘而痛心:“那确实令人遗憾。”
“天阳城在本尊与麾下众游神庇护之下,妖邪远遁,灾厄不显,百姓方能安居乐业,享此太平盛世,这本是万千信众虔诚祷告、吾辈竭力守护方得之幸事。却不想,反倒让你这般有灵性、有慧根之人,因未曾亲历危难,而与本尊大道缘悭一面,未能领略信仰之真谛,实在可惜……”
他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诱惑,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而破例的决定:“不瞒小友,本尊修行数百载,阅人无数,似你这般灵光内蕴、本源精纯者,实属凤毛麟角。”
“你之体质,乃是修习我神道门无上信仰之法,凝聚神念,点燃神火的上上好苗子!”
“原本见你心性质朴,灵台清明,欲破例引你入门,传你吸纳信仰、淬炼神魂、凝聚神念之无上法门,助你踏上通天之道途,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可惜啊可惜……”
他连说两声可惜,目光紧紧锁定陈默的双眸,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懊悔、急切的光芒。
“你既心不诚,不信吾,不信神道,此法便与你无缘了。道不可轻传,法不传非人。可惜,真是可惜啊……”
这欲擒故纵之计,他施展得炉火纯青,相信足以让任何渴望力量的年轻人方寸大乱。
陈默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配合地露出一丝“错愕”、一丝“挣扎”,嘴唇微微翕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眼神中更是流露出一丝渴望与错失机缘的痛苦,但最终,这一切都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他低下头去,肩膀微微垮下,仿佛真的为这擦肩而过的“天大机缘”而深深失落、自责。
渡苦尊者将他这番“挣扎”与“失落”尽收眼底,心中笃定此计已成。
鱼儿已经嗅到了饵料的香气,只需再施加一点压力,让其感受到“危机”,便能乖乖上钩。
他不给陈默反悔或继续提问的机会,直接端起了旁边小几上早已凉透的灵茶,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淡淡道:“缘分二字,最是强求不得。既然小友心障未除,与本尊,与神道缘分尚浅,那便请回吧!“
“望你日后于红尘中历练,能明心见性,得悟真谛,届时或可再续前缘。送客。”
最后两个字,是对始终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一旁的神道门心腹弟子说的。
那弟子立刻上前,对陈默做出了一个淡漠的“请”的手势。
陈默抬起头,脸上带着复杂难言的表情,有失落,有遗憾,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哎!”
他再次对渡苦尊者拱了拱手,终究没再说什么,在那名弟子的“陪同”下,转身离开了这间灵气充盈却气氛压抑的静室。
看着陈默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渡苦尊者脸上的温和与惋惜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阴鸷。
他手中名贵的灵瓷茶杯无声无息地化为一撮细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尊者,为何对此人如此……宽容?”一旁的心腹弟子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看得出尊者对此人极为上心,甚至不惜亲自接见,许以重利,却又不直接用强,感到万分不解。
渡苦尊者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贪婪与戾气:“你懂什么?此子体质极为特殊,其体内深处,蕴含着一丝本尊都未曾见过的、精纯至极的本源之力!”
“此力玄妙非凡,于本尊突破当前瓶颈,窥探更高境界有难以估量的大用!若强行抽取,易损其质,效用十不存一,乃是暴殄天物!”
“唯有让他心甘情愿,诚心信奉本尊,日日以自身精血魂念混合那本源之力,化为最精纯的愿力供奉上来,方能细水长流,完美汲取,效用最佳!”
“此乃长久之道,岂是蛮力可比?”
那弟子闻言大惊失色:“本源之力?就他?看起来不过是个稍有灵气的凡人……”
“哼!本尊执掌一方信仰,洞察入微,岂会看错?”
渡苦尊者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森然道:“此子乃是移动的宝药,需以耐心温火慢炖!若非如此,就凭他今日殿上狂言,早已将其拿下,搜魂夺魄!”
那弟子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质疑。
渡苦尊者深吸一口气,压下因本源之力而躁动的心绪,转而问道:“让尔等全力搜查的那个‘昊天’,可有踪迹?”
这问题一出,那弟子冷汗瞬间就浸透了后背,连忙躬身,声音带着颤音回道:“回……回尊者,城内各处关卡、客栈、集市,所有眼线暗桩都已吩咐下去,严加盘查,画像也分发了下去……但……至今尚未发现任何符合‘昊天’特征的可疑之人入城。”
“想必……想必是那贼子隐匿手段极为高明,或者……或许他根本尚未潜入天阳城……”
“废物!”
渡苦尊者怒斥一声,强大的气势让静室内的阵法光幕都剧烈荡漾起来,“一个大活人,还能飞天遁地不成?他杀了本尊的巡游使,断了我重要的血气来源,此仇不共戴天!”
“给本尊继续查!加大悬赏,发动所有依附于我们的帮派势力,就算把天阳城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是!弟子遵命!”
弟子连声应诺,头几乎要埋到地里。
另一名弟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小声提出了那个盘旋在不少人心头的猜测:“尊者,您说……那陈默,举止怪异,体质特殊,他……他会不会就是昊天伪装的?不然他今日为何当众问出那般尖锐的问题,引人注目?而且时间上也颇为巧合……”
“荒谬!”
渡苦尊者果断否定,带着一丝被质疑的浓浓不快与不屑,“本尊亲自以神念探查过他,气息平和,与寻常凡人无异,体内虽有一丝奇异本源,但并无任何修炼过的痕迹,更无丝毫杀气戾气!”
“那昊天能瞬杀神道门的两名巡游使,其实力至少也是掌域境中期甚至更高,且手段狠辣,煞气盈身,岂是这般模样?你是在质疑本尊的道行眼力吗?”
那弟子吓得浑身一颤,直接跪伏在地,磕头如捣蒜:“弟子不敢!弟子失言!弟子愚钝,请尊者恕罪!”
渡苦尊者不耐烦地挥挥手,如同驱赶苍蝇:“罢了!既然那陈默不识抬举,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便让他亲身感受一下,什么叫‘需要本尊庇护’!让他明白,在这天阳城,没有本尊的庇护,他将寸步难行,生死难料!”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去,从伏妖塔底层,放几只懂得分寸的妖怪出来。吩咐下去,不用伤人,更不许弄出人命,只需去他那偏僻小院,好生吓唬他一番,让他感受一下妖邪缠身、绝望无助的滋味!”
“记住,只针对他一人,莫要惊扰其他百姓,以免损了本尊清誉。”
他要亲手制造恐惧,用最直接的方式,撬开陈默的心防,让他明白,在这天阳城,唯有虔诚地信奉他渡苦尊者,献上一切,才能获得安宁与庇护!
“弟子明白!定将此事办得妥帖!”
心腹弟子眼中闪过心领神会的厉光,立刻领命而去。
……
与此同时。
陈默回到租住的位于城西角落的僻静小院,反手关上那扇略显破旧的木门,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彻底隔绝。
随后脸上那点伪装出来的失落与挣扎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恢复成一贯的平静与深邃,古井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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