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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0章 无根之月,陨于心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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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

那个赌鬼,会想什么?

他会为大爷感到高兴吗?

他会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平安喜乐才是真”吗?

不。

他只会觉得,那张彩票,“本该”是他买的。

那五十万,“本该”是属于他的。

然后,他会冲进彩票站,买下所有的刮刮乐,直到花光身上最后一分钱。

然后,他会去借高利贷。

然后,他会回到那个,他刚刚逃离的,地狱。

郎月,就是那个赌鬼。

她戒掉了对“金钱、权力、美貌”这些大额赌注的贪婪。

可她没戒掉,对“花开、草绿、鸟鸣”这些两块钱刮刮乐的,最原始的,侥幸心理。

她以为自己放下了。

可当她看到一个路边的大爷,都能随手刮出“幸福”的头奖时。

她破防了。

她输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惨。

这一次,她输掉的,是她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礼铁祝心里那点酸涩的,堵得慌的感觉,慢慢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

他想起了郎月最后那句话。

“原来,不想要,才是最强大的……”

现在看来,这句话,简直就是年度最佳黑色幽默。

一个用尽一生,去证明“拥有”是多么重要的人。

最后,却死在了“不想要”这三个字上。

这他妈的,也太讽刺了。

讽刺得,让礼铁祝,想笑。

可他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

他想起了自己。

他想起了他那个,虽然天天骂他窝囊废,却会在他深夜开车回家时,给他留一盏灯,温一碗粥的,老婆。

他想起了他那个,虽然会因为买不起娃娃而哭着喊他是坏蛋,却会在他生病时,用她那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给他贴上退热贴的,闺女。

他想起了他那个,虽然破旧,虽然狭小的30年前的旧房子,却能在他被全世界操翻之后,给他一个安稳的角落,去舔舐伤口的,家。

这些东西,他“拥有”吗?

按照井星的《道德经》理论,他不拥有。

老婆孩子,是缘分。

房子,是国家的长租房。

一切,都是老天爷暂时借他使使。

可去他妈的吧。

礼铁祝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他现在觉得,井星那套“天之道”,太高端了,太不接地气了。

他一个凡人,一个俗人,一个连下个月房贷在哪都不知道的倒霉蛋。

他玩不转那么高级的哲学。

他就认一个死理。

那就是他的“人间道”。

我老婆孩子,就是我的!

我那个破房子,就是我的!

那碗半夜还温着的粥,那张贴歪了的退热贴,那盏昏黄的,永远为他而亮的灯……

这些,全都是我的!

就算,只是暂时的。

就算,明天就可能失去。

就算,它们会给我带来无尽的烦恼和痛苦。

但,我就是想要!

我就是,要死死地,攥着这些,属于我的,“人间烟火”。

因为,正是这些,又烦人,又琐碎,又甜蜜的“拥有”。

才让他,在被生活反复按在地上摩擦之后,还能有勇气,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然后对着老天爷,比一个中指,说一句:

“再来!”

而郎月,她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

她就像一个,守着一座金山,却活活饿死的,可怜虫。

她拥有过最极致的美貌,最强大的力量,最漫长的生命。

可她,却从未拥有过一碗,为她而温的,粥。

想到这里,礼铁祝再也忍不住了。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东北纯爷们,背上还插着一根要命的长矛。

此刻,却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

哭得,像条狗。

他不是在为郎月哭。

他是在为自己哭。

为自己,能拥有那些,郎月用亿万年生命都换不来的,“烦恼”,而哭。

为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失败的,窝囊的,中年男人,竟然比一个活了亿万年的,地狱之主,还要“富有”,而哭。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也更悲伤的事吗?

其他人,看着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傻逼一样的礼铁祝,都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

龚卫看着他,想起了自己那个,虽然天天惹祸,却总会在他喝多之后,背他回家的,傻狍子弟弟。

商燕燕看着他,想起了自己那个,虽然已经不在了,却把她宠成了公主的,丈夫。

毛金看着他,想起了那个,虽然骗光了他所有钱,却也曾让他体验过,什么是心动的,女人。

黄北北看着他,想起了那个,虽然很穷,很平凡,却拥有着她最渴望的,自由童年的,泥地里的小女孩。

他们,都在哭。

有的,流出了眼泪。

有的,没有。

但他们的心,都在下着一场,只有自己能听见雨声的,大雨。

悲伤地狱,让他们学会了“共鸣”。

嫉妒地狱,让他们懂得了“珍惜”。

他们,终于从一群,凑在一起的“倒霉蛋”。

变成了一群,懂得“幸福”为何物的,真正的人。

队伍休整完毕。

虚空,还是那片虚空。

黑暗,还是那片黑暗。

但所有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们看着前方,那更加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心里,不再有之前的迷茫和恐惧。

他们知道,更严酷的考验,还在后面。

愤怒,傲慢,懒惰,贪婪,暴食……

人性里的那些妖魔鬼怪,还在排着队,等着他们。

但,那又怎样呢?

礼铁祝擦干了眼泪,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拍了拍龚卫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

“卫哥,那啥,你这矛……能不能先拔出来?”

“再不拔,我感觉我快成烤串了。”

龚卫一愣,随即也笑了。

他伸出手,握住矛杆,用力一拔!

“噗嗤——!”

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礼铁祝疼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我操!卫哥!你他妈就不能温柔点?!!”

“滚犊子!给你治伤呢!”

闻媛默默地走上前,一道柔和的【复原光环】,落在了礼铁祝的伤口上。

温暖的,治愈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光芒,驱散了所有的疼痛。

礼铁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前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走吧。

管他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

老子,等出了这十二魔窟,还想回家,喝我老婆熬的那碗,要命的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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