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文化的力量(2/2)
不远处的学堂里,朗朗书声穿透矿场的喧嚣。这学堂原是路西法的刑讯室,墙上的铁钩已被卸下,换上了东西方对照的识字挂图:“人”字旁边画着一个微笑的恶魔,“仁”字旁边画着两个握手的魂灵,“信”字影,照在孩子们认真的脸上。
莉莉安坐在第一排,翅膀上的新羽毛洁白如雪,比当年在路西法宫殿里时更亮泽,尾端还沾着点昨天学写“雪”字时蹭的墨——那墨是用忘川河的淤泥调的,带着淡淡的清香。她正用毛笔抄写《论语》,笔尖在幽冥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字迹,每个笔画都力透纸背。桌角的《诗经》里夹着一朵晒干的忘川柳花,那是上个月被评为“识字模范”时,蔡郁垒大人送的,她说这花能带来好运。
“莉莉安姐姐,‘信’字怎么写?”旁边的小恶魔“尖尖”举着炭笔问,他的羊角上系着朵硫磺纸做的小红花,那是判官奖励给练字最认真的学生的,比路西法给的黑火勋章还让他得意。尖尖曾是街头的乞丐,靠抢别的恶魔的残羹剩饭过活,如今每天能在学堂吃两顿饱饭,早上是幽冥米粥,晚上是魂晶馒头,还能学写字。
莉莉安放下笔,握着他的手在石板上写“信”:“左边是‘人’,右边是‘言’,意思是‘人说话要算数’。”她想起三个月前,自已还因打碎酒杯被关在刑讯室,黑火灼烧翅膀的剧痛仿佛还在骨髓里,可现在摸着石板上的字,心里却无比笃定——蔡郁垒大人说过,只要守信用,轮回道永远为你敞开,她信。
西极鬼帝刚去矿场巡查,见熔岩巨人们主动给玄甲兵递水,玄甲兵则帮他们检查撬棍的磨损,这在三个月前是不可想象的。“昨日有个叫‘铁砧’的巨人问我,能不能把‘忠’字刻在矿镐上,说要‘忠于’这份活计。”他想起巨人摸着矿镐的样子,像是在摸珍宝,忍不住笑了,“这便是‘认同’了,比十万雄兵还管用。”
浮空城堡的最高处,十殿阎罗和五大鬼帝凭栏而立,身后跟着十大鬼帅,玄甲兵列成整齐的方阵,甲胄在金光下泛着冷光,甲片碰撞发出“咔哒”的轻响,却透着说不出的安稳。远处的石桥上,玄甲兵和西方鬼神正一起勾缝,石桥用深渊黑曜石和忘川青石砌成,东方的缠枝莲纹与西方的荆棘图案在桥栏上交错,莲纹的温婉与荆棘的锐利竟意外和谐,像是天生就该长在一起。
“你看那桥桩,”秦广王指着石桥的根基,那里既有东方的榫卯结构,严丝合缝,又用了西方的深渊胶泥,粘性十足,“黑与白,刚与柔,这才是长久之道。”他手中的生死簿轻轻翻动,书页上的名字大多已变成平和的金色,只有少数几个还泛着红光——那是冥顽不灵的旧部,被关在“悔过室”里抄写《道德经》,据说有个恶魔抄到“上善若水”时,突然哭了,说从没见过这么温柔的道理。
楚江王望着河畔的祭祀仪式,鬼神们围着新栽的忘川柳转圈,跳着东方的祈年舞。领舞的是黑煞,他的舞步里还有西方战舞的粗犷,却已踩着东方的鼓点,每一步都踏在节拍上。手里的祭品是刚收割的幽冥稻,而非往日的生魂,稻穗上的露珠随着他的动作洒落,像是在洒祝福。“以前祭祀是为了求路西法别杀人,如今是为了求风调雨顺。”楚江王感慨道,“心变了,连鬼神都不一样了。”
宋帝王注意到柳树下的小恶魔尖尖,那孩子正踮着脚够柳枝,够了半天没够着,急得直跺脚,羊角差点撞到树干。旁边的玄甲兵笑着把他举起来,他抓住柳枝后,举着枝条跑向祭祀的人群,嘴里喊着刚学会的句子:“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虽然还不懂“江南岸”是什么地方,却觉得这几个字里,藏着比黑火咒语更温暖的力量。
五大鬼帝中的东极鬼帝最是细心,他指着矿场方向:“那些熔岩巨人把‘勤’字刻在了矿镐上,说这样挖矿更有劲。”他看见崩山正用爪子抚摸镐头的“勤”字,独眼亮晶晶的,像是在看宝贝,“连最桀骜的‘血爪’恶魔,都开始学算收成账了,用的还是咱们的算盘,噼啪打得比谁都响。”
十大鬼帅里的“破军”鬼帅刚巡查完学堂,手里还捏着张小恶魔画的画:上面是个歪歪扭扭的地府兵,牵着个长翅膀的小恶魔,背景是开满桃花的树。“这画虽丑,”破军鬼帅粗哑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比任何降书都实在。”
诸葛亮站在最外侧,羽扇轻摇,扇风带着忘川河的水汽,拂过脸颊时带着淡淡的凉意。他看着下方:田垄里的恶鬼哼着跑调的东方歌谣,矿场的巨人喊着整齐的号子,学堂的孩子们念着“有朋自远方来”,连硫磺河的水都似乎清澈了些,映着暗日与晨曦交融的光,一半幽紫,一半金红。
“真正的征服,从不是掠夺城池与珍宝。”诸葛亮的声音温和却有力,传遍整个城堡顶端,像是落在每个人心头的雨,“是让黑与白共生,刚与柔相融,让他们打心底里觉得——这里也是‘家’。”
阎罗王们相视一笑,十大鬼帅挺直了脊梁,玄甲兵的方阵里传来整齐的呼吸声。暗日渐渐西沉,天边泛起一抹柔和的金光,那是东方地府的晨曦,正一点点漫过西方地狱的地平线,将黑沉沉的天空染成温暖的橘色,像一块融化的金锭。忘川柳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声,正走向一个崭新的黎明。
树下,尖尖终于把柳枝插进了土里,学着判官的样子念念有词:“春风吹,柳枝摇,明年长出绿苗苗……”他身后,薇娅背着满筐的稻穗往家走,石屋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那是用幽冥稻的秸秆烧的,烟里带着淡淡的米香,飘得很远很远。
矿场的收工号声响起,学堂的放学铃响了,田垄里的恶鬼们扛着稻穗往家走——他们的“家”,是地府帮忙修缮的石屋,屋顶盖着新的茅草,窗台上摆着用深渊水晶做的花瓶,里面插着忘川柳的枝条。这就是西方地狱的新生:东方的温润与西方的坚韧,在同一片土地上扎了根,长出了带着希望的枝叶,在暗日与晨曦的交替中,迎接着属于所有人的、崭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