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6要自由(1/2)
“您看看周围。”
亚历山大抬手,示意法扎帕夏看向房间里的陈设。
“这些铺在脚下的精致地毯,绒线浓密得能埋住脚尖,上面绣着的狮鹫纹络还是去年从西域运来的;
墙上挂着的挂毯,是宫廷织坊花了三个月才完工的,每一针都透着金线;还有桌上的银器,边缘磨得发亮,连盛酒的杯子都刻着繁复的花纹。”
他的目光扫过躬身站在角落的女仆、手按腰间佩剑的仆人,又转向窗外隐约传来乐声的方向:
“还有那些伺候我们的人,宴会上弹鲁特琴的艺人,他们赚的每一口能填满肚子的谷物,每一块带着油花的肉,每一枚被手心磨得温热的铜币,甚至是建造这座府邸时,从千里之外运来的每一块光滑的大理石——追根溯源,都来自您的口袋,来自我们这些人为王国操劳的血汗钱!”
“想到这些,您是什么感觉?”
亚历山大往前凑了半步,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引导,眼神紧紧锁住法扎帕夏的脸。
“是生气?气自己的心血被白白耗费?是委屈?觉得我们的付出换不来半分回报?还是愤慨?恨那些人把我们的善意当草芥?我想,这些情绪,您应该都有吧。”
他放缓了语速,声音里添了几分无奈,像是在诉说一件压在心底许久的憋屈事:
“我们一直这样热情好客,每年从国库抽出大半物资,倾尽所有去维系与那些地区的关系。他们缺粮食,我们派人送;他们遇战乱,我们出兵帮。可我们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亚历山大摊开双手,自嘲地笑了笑:
“他们不仅不感恩,反而转头就投靠了阿蒙赫拉夫特,拿着我们给的武器,跟着那些敌人,想要反过来攻打我们的城池,抢我们的土地。”
“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呢?”
他的眼神里满是反问,像是在叩问对方,也像是在坚定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里,法扎帕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原本就紧绷的脸庞,此刻像是被揉皱的旧羊皮纸,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沮丧。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嗬嗬”声,想要说些什么——比如那些地区早年也曾帮过王国,比如放弃它们会让边境防线出现缺口。
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亚历山大说的都是事实,那些地区这些年确实一直在占王国的便宜,把王室的恩惠当成理所当然,这一点,他根本无法否认。
可一想到要放弃那些地区,老领主的心就像被钝刀割着一样疼。
他太清楚了,那些土地是托勒密王朝一代代传下来的基业,每一寸都浸着先人的血汗。一旦宣布让它们独立,就像把自家的院墙拆了,想要再把它们收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这么轻易放弃,他实在不甘心。
因此,他内心的一部分始终觉得,亚历山大这个提议太过草率,甚至有些反应过度了。
或许,还有更稳妥的办法——比如削减给那些地区的物资,比如派使者去谈判施压,不一定非要走到“放弃”这一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法扎帕夏缓缓靠在椅背上,宽阔的胸膛因为内心的挣扎而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像是要把胸腔里的纠结全都吐出来。
他闭了闭眼,脑海里像有两个声音在吵架:
一边是继续维系关系,却要被那些地区拖累,甚至面临被阿蒙赫拉夫特联合攻击的风险;
一边是忍痛放弃土地,虽然会损失疆域,却能换来暂时的安宁,集中力量对抗阿蒙赫拉夫特。
这两个选择就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对面,端坐于雕花硬木椅上的亚历山大,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早已将法扎帕夏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从最初的抗拒,到后来的犹豫,再到此刻的挣扎,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他的观察。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镶嵌宝石的剑柄,冰凉的宝石触感让他稍稍冷静,心中深知,此刻绝对不能给这位年迈的首相丝毫犹豫的余地,必须趁势再推一把。
于是,他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胸膛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紧握的拳头指节泛出青白,掷地有声的话语瞬间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宣称拥有那些短期内我们根本无法真正掌控的土地,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空话!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眼睁睁看着阿蒙赫拉夫特人肆意支配那些贵族?”
“我们应当给予贵族们真正的自由,让他们能随心所欲地管理自己的领地。不征税,不纳什一税,即便领地内发生纠纷,也无需向王室汇报。”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法扎帕夏,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又带着几分笃定:
“法扎帕夏大人,我想,这样的提议,您内心深处也是渴望的吧?”
“……”
法扎帕夏依旧沉默,原本还算舒展的眉头,此刻皱得如同拧成一团的麻绳,花白的胡须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与纠结——有对权力的不舍,有对风险的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沉闷声响,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权衡这提议背后的利弊。
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粗哑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暗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担忧:
“托勒密陛下,永远不会接受这一点。”
亚历山大心中了然,法扎帕夏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
这样的举措,无疑会让王室损失巨额的收入,更会让皇室世代积累的威望与威严一落千丈——毕竟,自古以来,哪一位国王能容忍自己的权力被如此削弱?更何况是向来重视权威的托勒密陛下。
事实上,作为王国正式发号施令的首相,法扎帕夏从心底里就反对这种激进的做法。
只是碍于亚历山大皇子的身份,以及往日里些许的情分,才没有直接出言驳斥,只是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
“陛下对我们提出的任何革新之策,向来都会有异议,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亚历山大显然早已料到这样的回答,他脸上不见丝毫气馁,反而带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语气里甚至添了几分不以为然。
他假装没有察觉到法扎帕夏眼中深深的疑虑,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是要拂去空气中的沉闷,随后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理解与恳切说道:
“我知道,这样的提议对大人您来说太过突然。阿哈德尼亚的边界,已经维持了数千年之久,早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无论是贵族还是百姓,都习惯了这样的统治。”
“如今突然要改变这一切,这些谈判在旁人看来,或许确实是对传统的亵渎,是对先人的不敬。但是,还请大人您仔细留意我们目前所处的艰难处境。”
他向前迈出一步,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试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您已经为了王国的安危殚精竭虑,四处奔走周旋,可眼下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鲁斯蒂虽然实力强劲,可它终究只是一个省,仅凭它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我们对抗阿蒙赫拉夫特的大军。”
“而且,考虑到我们如今可行的办法已经所剩无几,试一下我的方法,又能有什么坏处呢?”
“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彻底失败,我们重新回到原点。到那时,我们便别无选择,只能踏上那条艰难的抗争之路,与阿蒙赫拉夫特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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